看清

一处偏僻的丛林里，秦无炎倚靠在一棵巨树，在晏清儿面前，一向挂着笑的脸敛去了所有的神情，既无伪装出来的温和，也没有那种冷峻威严的端庄。

仿佛生来就是那样冷漠的人，眉眼皆含着锋锐，像是一柄未出鞘的剑，却已叫人不敢轻易直视。

长发半束半披，随意的披在肩上，脊背倚靠着树，那双眼看向远处，投至虚空，漆黑的眼眸融于夜色，仿佛一汪深不见底的黑色潭水。

就在他晃神的刹那，察觉到青龙的到来，秦无炎将视线投向青龙，那双黑色的眼眸敏锐地看着青龙，视线相对，可当另一个人的注意力尽数落于他的眼中，却仿佛坠入幽暗的深海。

谁也不知道那双眼睛深处、表象之下，装着怎样的幽深波澜，像是含着凛冽霜刀，一眼就扎进了人的心底，兵不血刃，就已经足以在刹那间用震撼要了人的命。

满面霜寒的人淡漠地移开目光，视线投向月夜深处，看起来冰冷又神秘。

融着夜色，站在当中的人便又成了一幅静谧的画卷。

青龙好似被这表象所迷惑了，几番犹豫仍不敢上前。

他怕惊扰了这梦境。

秦无炎你来啦。

秦无炎平静的出声道，清冷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刻的静谧。

青龙：鬼王找你。

那张脸上风平浪静，就像是汪洋的大海远远看去，只剩下平滑的海平面，却看不清海面之下的深邃与波澜。

秦无炎就那么平静地看着他，好似什么也挑不起他的情绪。

青龙：听说，你收了个徒弟。

青龙状似无意的说道，肯定的语气告诉秦无炎，鬼王已经知道了晏清儿的存在，秦无炎必须回去！

凡是人，心底总藏着几分不可触碰的逆鳞，碰不得，也说不得，否则就是毫无缘由的迁怒，秦无炎对待鬼王，一直都是有底气的，这底气的来源是重来一世，所以从容，有自信，所以不在意。

只是淡然并不代表没脾气，更不代表没有底气。

恰恰相反，这种表面随和温柔的人，一旦被触碰了逆鳞，藏于表象之下的熔炎爆发出来只会更加可怕。

没有人会喜欢被操纵的人生。

秦无炎在前世便已经深切体会过那样的绝望痛苦，更是憎恨失去所有自由的感觉。

那些无形的线缠绕在他身上，挣脱不得，既厌恶又恐惧，生怕什么时刻一步踏错，就没了性命，这一世，秦无炎以为再也不会有什么能束缚住自己，直到遇见晏清儿。

不久之前，他对晏清儿，还仅仅只是对待一个随手捡回来的徒弟而已。

喜欢是可以这么轻易产生的感情吗？

从前秦无炎不相信一见钟情，觉得太过肤浅，就算是对碧瑶，自己也是被其身上的光所吸引。

此刻他却有些不确定了。

若是没有那些震撼人心的片刻，之后的心动和欢喜又是从何而来呢！

秦无炎我自己的事，不要拖她下水。

秦无炎侧过头看向林中，视线透过繁茂的树叶投向深处的黑暗，叶影的另一头晕着些暖黄的月光，带着几分临近黑暗的温馨。

秦无炎有些想不起来上一次这样平静的身处密林是什么时候了，好像是上一世与碧瑶吧。

那些黑暗也好、宁静也罢，都与他这个外来者没什么关系。

然而想起晏清儿，想起她对自己的依赖，他的心头却不可避免地生出一些暖意。

谁都渴望归宿，谁都希望被依赖、甚至被喜欢，那是羁绊，也是活在这世上的证明。

可是……

秦无炎不可以。

不可以陷进去。

垂下眼睑，避开月光投下的那点微光，压低了声音，说出唯有自己才能听见的话，似警告似暗示。

哪怕真的心动，也得自己把自己拉上来。

就算记忆里那人的眼里，那在漆黑的阴暗里闪烁的光，晃眼，仿佛是世界上最漂亮的颜色，那些微小的变化藏在暗处生根发芽，只需一点契机，便能轻易成长为不可撼动的参天大树模样。

秦无炎还没看到那些树，却也没有摧毁幼苗的冲动。

秦无炎我会回去的。

秦无炎说完抬脚就要走，青龙下意识想要拦他，然而对方投过来的淡然一瞥，又将他的脚步钉在原地。

那一眼随意而轻巧，只是从青龙的脸上滑过去。

但当中的警告与冷然却让青龙心头止不住的一惊。

别跟上来。

那双眼睛这么对他说的。

青龙便下意识停住了脚步，在原地驻足了片刻之后，抬头望了眼秦无炎离开的方向。

往后也总还有再见面的机会，或许也过不了多久，倒也不必急于这一时。

青龙转身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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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半掩着的窗户投射到秦无炎脸上，缥缈而虚幻，好似下一秒便飘飘欲飞，离开晏清儿的身边，回到那她触摸不到的世界。

等晏清儿从睡梦中醒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晏清儿呼吸陡然一滞，望进那双眼里就再也回不了神。

周围的一切都已远去了，耳边再没有其他的声音，只剩下越发清晰的心跳声，如同擂鼓。

噗通、噗通——

一下、一下地跳动着，连血液流动的潺潺声响都无比清晰。

晏清儿下意识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心口。

糟糕，好像心跳得有点太快了。

回过神之后，晏清儿才发现自己的心脏跳得更厉害了。

那一声一声的响动仿佛敲在耳膜之上，就连血液流动的声音也无比明晰。

血有点热起来的感觉。

就在她再度晃神的刹那，秦无炎转了过来，正撞上晏清儿的视线，那里面蕴含的东西，也说不清是心悸还是惊讶，还是源于其他的某些更深层的触动。

那一刻，秦无炎知道，自己可能栽了，什么是爱情，对每个人来都不尽相同，偏执，占有，嫉妒，宽容，信任……还是放手？

秦无炎有些恍然的看着晏清儿，看着飞舞的尘埃，有种果然如此，宿命般的感觉。

上一世秦无炎选择了放手，将碧瑶推给了张小凡，这一世秦无炎选择了信任，改变了开始，没有参与进过程，但结局仍未曾改变，秦无炎不知道自己这种行为到底为了什么，牺牲自己，他真的没那么伟大，他只是想，这个世界上，能有那么一个人，为他而存在，眼里只有他，心里只容得下他，不掺任何算计与黑暗，那该是多么好的事情啊。

看着晏清儿毫无杂质，真挚的眼神，秦无炎惊觉，自己好像已经找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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