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清在家里也有自己的责任罢。”白子画回答得很简单,看见月老那一刻的笑容也不见了,但春风拂过的桃花,岂能不留下暖色?
才和小骨说限制。这何尝不是限制?常清走修仙这条路,背负的是父亲和村人的责备。不是每个人,都能在理解和支持下完成自己的人生。要选择的,就要担负起,不是愿望那样简单。人生艰难,愿望从来不是轻盈之梦。听见身边人说话欢笑,感到手中暖暖的小手,想起今天实在得来不易……从此他们生命相牵,没有小骨,白子画也不是白子画,这也是限制罢?这也是他之前修行的正果,他日后修行的意义。
“还好我爹爹不这样想!”听见小骨一边吃着,一边甜甜地吐字,停了半会儿,含着糖人笑起来。“师父,我们很像父女么?”
嘴里含着糖人,却很是通透轻快,毫不扭捏。
“大抵是像了。”白子画甚至几分满意。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养育、照顾徒儿这么多年,自然是像了。
恍然间想起上世,和小骨在人间游历,那时这孩子身形比现在还要小,天天在身边嘁嘁喳喳,跑跑跳跳,比在山上更是活泼喜人。那时就不禁神思游走:如果自己不是一派掌门,天天带着这孩子行山历水,看世间百态,也别是一种生活。
当日一念叹不真,今日却看着她和阳光嬉戏的笑颜,真真切切!如此,是否就想要了更多?他不清楚……但此刻像了父女,还是合了心意。毕竟,这是他们的来处,是他们的限制。他们会走得更远,比当日幻想的长游常伴,更遥远,更真实。但水总要从源头流,才不是无源之水。
村子不大,两人很快就转了一圈。也不过是农家田地,远一些是山麓荒野。夏天尽在繁茂的绿色中,被骄阳涂染,泛着黄橘表皮的亮光。不比仙山清凉,初来人间的奇趣,却也很快淡下去。
“我们去集市买点食材罢,晚饭叫上常清父亲。”
到家时不见常芜,想必还在睡觉。顾从拿着块抹布,慢慢吞吞,一丝不苟,在擦洗不多的家具。花千骨找他借用厨房,他话也没有说,就一步一停,领她到一侧的小屋。灶台一尘不染,暑热里蒸腾着微微湿气,想来是顾从刚清洗过。
师父先回了房,她便施展起手脚来。
夏属火,火伤肺金,须以辛味调补。花千骨买来新鲜姜蒜,佐以入菜。满屋都是蒜香,正烧开了水,预备下竹笋焯水。另一边锅中刚下了冷油,茄子切成了小段,已沥干了盐水,就待下锅。
“你父亲呢?”忽听常芜干涩却中气十足的声音,更让她想起烧干的炉子。这人也不敲门,也不管她方便不方便……
慌忙将两个锅都从灶上移开。
“那是我夫君……”花千骨开了门,倚着门框低头说。厨房很热,脸红也自然。不知为何,师父既这般说,她也跟着这般说。
声音很小,也不知道常芜是否听清了。都说是她父亲,她和师父看起来还真是像父女啊……
“那不重要!他人呢?”常芜的声音突然高起来。相应地听见火苗腾地一声蹿起。
“他在房里,常先生找他喝酒么?”花千骨此刻只望他快些离开,说话也不由得快了起来。
“总喝酒有什么意思?找他下棋!”她心中急,常芜说话倒是更快了些,却似火上浇油。
“我去叫……”花千骨跑出厨房。看常芜腰间还挂着酒壶,想来不是很清醒。趁他没看到,挥手带出几粒水珠,让那两个炉灶的火小了些许。“师……”
太慌乱,还是太习惯,第一个字已经喊出了口,急中生一计,接着喊下去:“师兄……”已跑到了房门前。
白子画打开房门,看小骨在他面前低着头,看不到她的表情,也想像不出自己的表情,传音道:“这些日子你都得这般叫了。”
花千骨小嘴抿成一条线:“师父我去看菜!”早就跑开。
一路上心中都在打鼓:回长留山时及时改过来才好……儒尊狡黠的眼神如何驱之不散,大热天也打了个寒颤,这世上就没有第二个人这样叫过师父吧?
可“师兄”二字,也驱不散“父亲”一词。师父……她也一向敬师父如父亲。父亲不能照料她了,漫长的未来,无尽的艰险,都是师父为她应对。不比父亲少……是否就是太多了,她生了长此以往、再不能相离之心?什么世世情缘,什么终身大事,她一尽不顾,只求跟在师父身旁。他是师父,也是……师父就是师父!
菜肴备齐,都装盘陈在厨房。惟一的桌子上,白子画和常芜正在下棋。花千骨已然闲下来,便去看棋。
常芜棋下得不错,虽然远不是师父的对手。但师父却是起了兴致,反复琢磨,并不急于赢他。
“不用你让我。我技不如人,难道还怕承认!”常芜突然大喊起来,声音本来有些哑,听着就像是粗糙老木上利针滑过,又刺又堵。
“承让!”白子画悠悠放下一个棋子,淡淡道。
之后众人都低头吃饭,好在菜香饭香,席间沉默也不难熬。
眼看着菜肴将尽,杯盘狼藉,花千骨试着打开话题:“常先生可有子女?”
常芜冷哼一声:“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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