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师父还是那样温凉不改,今天一直这样和她说话,可说到这个“怕”字却停下来。她忍不住抬头去看,师父眼中竟有一线晶莹,仔细去看天穹深处的星辰也会有那一漪泪水。透明的这一点湿度,软化了一向不可违逆的话语。“师父更怕你应对不了未来的劫难,蒙受真正的损失。”
欲言又止,是花千骨从未见过的。动摇了她仅剩的倔强:“师父,小骨懂得,小骨一直懂得……不该哭闹……”
“小骨……”这孩子分明委屈,他终于决定说出,“师父算到你将近一劫,须是尽快突破知微。上一世是师父渡你仙力,只因你走火入魔才以此救急。不是修行常道。你曾经修行,要点通你不难,所以师父决定……数月见你不能领会……你要受得住委屈,经得了苦楚……”
如何,我总是让你受委屈、受苦楚的人……一句当习以为常的教导,如何说不连贯?
“谢谢师父……”感激中流出的却是泪水。
小骨几时多了一个习惯,受了罚必要在师父怀中大哭一场。这样最好,不要把委屈藏在心里。修行路长,师父不可能代你承受一切。与其考验待你残酷,不若师父来扮演这个苛严的角色。师父会比天地神明都更爱护你。
“你在树上刻了什么?”怀中人渐渐安静了。在树上刻字的画面却浮现。你竟然还要施法不让我见。念及却感到面容上一阵涟漪,自己如何是笑了。
“不告诉师父!”小骨眼中光芒,洒落在一声清亮。如何他面上的涟漪,更荡开心田,欢喜更深。
“师父早晚要知道的。”如同一句斥责,却全是赞许。小骨的道心,小骨的玩心,都是小骨。
“师父……从来知道。”顷刻的沉吟,已然至于恭敬。
师父从来知道。并且师父和以往任何一次一样,深思远虑。在桃林跪了整整一日夜,多少次哭无处哭,可从此后却开了窍!半年来越不过的那道墙,忽然间消失了,从此见万物生往衍息,妙化无穷,她终于能自由出入。
春已渐浓,仙山林郁,落花沾衣,她却感到异常轻盈。
一念起,想观微师父。却见师父从桃林走来。花海淡开天际,尽入纯白,纯白而暖,是日光恒常。
俯身下拜:“谢师父教导!弟子今日已过知微。求师父谅在弟子一年苦习,今日不要罚弟子跪了!”
哭笑不得,喜痛交加。不顾双手颤抖,去扶她起来。
“师父没有罚你,只是你当克服困境,师父指不了更轻省之路。”二人都站稳。师父还是认真回驳了她的玩笑。
“是,师父……师父都是为我好。”罚我也是为我好。
“不是好不好,对错难道能不分?不是你的错不算罚,错了自然要受罚。若懈怠了功课当然不宽容。”你只知道待你好不好,对错岂能混淆?话语间失了从容。
“不曾……”想想师父极少罚她。
“你没有这样的毛病。若有,必不收你入门。”越说越乱。懈怠自然不是她的毛病,她早强过旁人百倍。更危险的弱点,却从来不是懈怠。
“弟子不敢懈怠。”师父话说得如此死,没有的毛病都让她害怕起来。
“你那些偏执,和旁人的恶念不一样。一样不能纵容,更不能纵容!必要促你反思。忘了那日露风石上罚你?”常人一生,不过困于平常恶念,为恶有限。你那些偏执,不是恶念,却是成毁天地之力。别怨师父罚得重,教好你不是我的功德,教不好你是天下的灾难。
“弟子不敢忘……弟子必时刻警醒,少让师父担忧!”心中一惊,师父今日是要把自己所有错处弱点都依次教训一通……师父教训得何尝不是?天下和师父,总是两难……
“你快些长大,就是为师父分忧!”你还是分不清天下和师父,师父自和天下不一样。天下不会待你如孩子,你终会理解,终会长大。长大前,师父不能不忧。
忽听师父语重,赶忙应“是”,不敢再多说一句。什么是“长大”,也没有问。赶忙去练功。
本来以为突破一道难关,可以和师父玩闹几句了,不料引来师父一通教训。只好埋头苦练。
终于等到日脚偏斜,桃林里照彻的日光渐渐隐退,余温均匀抹上昏黄的暖色。
“师父,今晚让小骨做菜好吗?虽然师父做得更美味!”日日修行,都是师父操劳饮食,她今天为师父做几个菜,总可以吧?也当酬谢师父辛劳!
“去罢。”白子画笑着点头。小骨说这句话时已然跃起,却要等他一句回答。
花千骨何时敢看一眼师父,只是一眼。却能看到师父脸上最幽微的变化。师父分明有怜爱之色,在她眼中分明。她要借着夕阳最后的霞晖,将这缕还没勾勒出笑容的清漾镌刻在心上。
***小剧场***
花千骨:师父前番还说,不怕我有怨的……
白子画:怕每次责你几句,要哄你好久。
花千骨:我……我没有无理取闹……
白子画:是的,你每次都能哄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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