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不是为自己（二）【卷三、死地悟生】

“其实，我有几回差点没死在师伯手上。但他这么做也是有原因，没有什么不对……”我还是和你说我的经历吧，都是真的，我也是真的……真的理解师伯。

“又是原因？还有，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是真的！”初袅话虽如此，眼中恨意、疑惑，此消彼长，可见心中分明是有几分相信了。

“我可以发誓！”花千骨跪下道。“我和初袅说的一切若有一字是假，叫我立刻死在她面前，不得超生。”

花千骨立完誓就在初袅身旁坐下，也不管她愿意不愿意这么近。她都说了这么多，心中早就看初袅不同于路人了。

“师伯几次要杀我，不是为了一己私欲，却是因为我当时确实危害到……长留山，危害到天下。他是对我……很残忍，不过也是从来牺牲自己去成全大义，我还是……很尊敬他！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相信，师伯对磬夷所做的一切，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自己不能细思，不能去理解的，此刻为了让初袅接受，却是尝试去理解了。首先说服的是自己。

初袅不等花千骨说完最后一句话，爆竹一般从地面跳起来，离花千骨远了一步，又把脸凑过来，如同举兵器袭击，兵器的寒光，是眼中闪着和衣裙一样的绿色，气息急喘，却落语坚定：“好，你不知道，我来告诉你发生了什么。”

花千骨仍旧安静地坐在原地，等待着初袅那边的暴风骤雨：“姐姐是带着目的接近摩严，却动了真心，说仙界也有正直之人。都说妖爱骗人，可姐姐从来不骗人。很快就和摩严坦诚了自己的身份，可他……他竟然不敢承担！姐姐很伤心，但也没有任何请求，就离开了。回来后事情败露，妖界这些平时害怕姐姐、嫉恨姐姐的人纷纷攻击她。可她……她自身难保了还奋力保护我！姐姐身负重伤，带着初生的孩子，有多么凄惨！摩严知道有多么凄惨吗？姐姐实在无奈，才去找摩严，竟然被他杀了！”

说到这里，复仇之火骤然跌落，世界空茫，不知来去。说到了姐姐的死，就无法幻想她还活着了。初袅颓然坐下，把脑袋埋在膝盖间，只是不停地哭。哭声在狭小的石穴回荡，大如天地，只有她的怨苦，忉怛憯恻，无处漫溢。

花千骨听过竹染当着所有人面、当着摩严面的控诉，不可谓不愤慨，不可谓不凄凉。初袅并没有说出什么新的愁思苦情，但在这积郁百余年的哭诉里仍旧是湿了双眼、胸口闷痛。她呆呆地坐着，不知如何劝慰。

初袅缓缓抬起头，用缓慢如凌迟的声调说：“我收到传信，姐姐临死前传的信，说要我不要怨恨摩严，是她有心设计，让摩严误解，从而心无愧疚地杀了她。不然……我明知我打不过，我拼死也是要为姐姐报仇的！你……你如何了？你没事？”

初袅满腔满室的恨意化作诧异和不解，见花千骨失措地摇着头，摇不落愈加积涨的痛苦和内疚。

“被这个故事吓到了？不相信你的师伯会做出这等事来？不相信我说的？”一瞬凶狠的绿光又闪现。

花千骨却仿佛全没听见，全没看见，只是摇着头，喃喃自语：“我也曾设计让他杀我，却不是让他安心，倒是有意使他负疚……而这，本来就是我的错！”最后一句话大声喊了出来，斗室訇响，浑身震颤，泪水落如乱石。

这回轮到初袅不知所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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