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何,又直觉到不用担忧。人在异地,却知道师父就在近旁看着她,触到师父绒毯的洁净和暖。斗室阴暗,也如绝情殿光明之乡。师父的白袍,师父的清气,她就在其中,太过舒适,遂入了梦乡。
“啊!”睡到半夜,花千骨来不及听完自己的尖声惊叫,拔剑的金声之振就响彻了周身骨骼,睡意落荒而逃。
见初袅忍俊不禁,她也没有时间尴尬。紧紧握住剑。对面是一个青面小鬼,和人差别几乎不大,就是气息暗了些许。
小鬼望着花千骨,两人都在对方脸上看到自己的胆怯。双方在一步之遥僵持着。
“我……我没有招惹你!”花千骨颤抖的声音在剑刃上轻吟。糟糕啊,自己这样怕鬼,愧对师父赐的宝剑!可是……好久没有被鬼纠缠过了……
“我……我在外面飘荡好几年了,没有人帮我,我投不了胎……你……你会不会收魂啊?”小鬼小心翼翼地说完自己的意思,低头抬眼,想是又不敢看花千骨,又不敢不看着可能伤了他的剑。
“会……会啊。你……你等等。”花千骨颤颤巍巍地拿出一只口袋,几乎断断续续地念完一个诀,将小鬼收了。她整个人软下来,撑着剑,坐回绒毯上。
惨了,被师父看见这胆怯的样子……不敢想象师父会如何失望,眼前尽是师父将她丢到魂坡所见……头上渗出冷汗一层又一层。
“我好久没看到这么好笑的事了!你修为不差啊,竟会怕这样的小鬼?”对面坐着的初袅笑得前仰后合。大概真如她所说,一直一人郁郁寡欢,几乎没有笑过,这一笑,也收不住了。
且让这可怜人痛快地笑吧,不过真的好害怕啊!那就……和你说说我的惧怕,也许……也许你会愿意听我说这些不相干的,你会看到那个真实的我……也许这样你会愿意敞开,也会重新看待自己的固执、受苦……
“我以前被鬼吓怕了啊……”花千骨长篇大论地讲起如何被一大群鬼缠着,如何中尸毒几日不醒,如何在人群中引来鬼怪、引来嫌弃……初袅听得津津有味,满眼不可置信,不是不愿信任,只是惊讶难已。
“我那时也不会法术,你可以想见,我是多么怕了!”
“那真是有些可怜!”初袅眼里浓郁的青色,应是同情无疑。不,这都过去了,你才更可怜,不是你同情我,是我该想想能为你做些什么!
“村中人都避着我,从小我就没有朋友。我出生的时候克死母亲,和我相关的人都因我遭受噩运,只有我父亲陪着我。可是因我的煞气,我父亲也早早过世了,留下我一人在世上……”
想到的如何只是讲述自己的出身,但并不是为了博得初袅的同情。她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说这些,只是认为应当说。受苦的人常常把自己想做世上最苦之人,由此自暴自弃、愤世骇俗,认做理所应当。
“这……样……”初袅听着听着话也说不出来了,眼中专注,凝注青绿更浓,水色葱葱。
“所以我要上仙山啊,也是我的命。我要保护自己,也只有这样才能少害人……”想趁机劝几句,师父总是教导人各有命,不当怨天尤人,而当受之如天赐,应之以向善之力。初袅若明了了各人命数,或能此刻应允救人,积累善念……
“你们都说命,什么是命啊!”还没开始说,就被初袅打断!这样的嘶声喊叫,花千骨已然熟悉。她不容易,花千骨一点也不生气,一点也不灰心。师父待自己,不也是如此?当然,师父做得多太多!
可是……还没想好如何解释,花千骨又闪电一般站起身来,紧紧地握住剑柄。这次这鬼凶恶许多,左手和右脚调换了位置,脸上满是血纹,冲上来就和花千骨厮打。
花千骨暗暗给自己壮胆,在初袅前,不是显出力量,却要足够勇敢,不然凭什么来说服她呢?出招稳妥起来。不多时,一张符贴了上去。
还没有喘口气,又迎上一个。第四个。第五个。
终于没有了,花千骨平息坐下,开始施法超度。
初袅坐在一旁看热闹。施法结束后,突然问花千骨道:“这些鬼怪把你害得这么苦,你现在有了法力,如何不弄死他们,还要为他们收魂、超度?”
“他们也很可怜啊,到处游荡不能安顿。何况,也不是故意惹我……”初袅的话,让她一惊。她想也没有想过要弄死这些小鬼,幼年时就不曾有过这个念头……这是妖魔的一般做法么?这样恶念积累,可不好……
“如果故意呢?”初袅的问题还没有结束。她赶忙回过神来。
“故意?应该没有人会故意惹我吧。从小到大,我就给身边人带来祸患,我也不是故意的……但人们总避着我,其实也只是不想受到伤害。或者,有别的原因……”
“你说作恶都是有原因的?”初袅眼中水色坚硬成冰。
“当然啊,不然谁愿意作恶呢?”花千骨确信的目光迎上去,胸中有不尽的力量,纯净,深厚,是师父长年埋下的善果,又有日日修剪、浇灌。
“才没有,作恶是能满足人的,人天性就喜欢作恶!你不懂!”初袅腾地站起来,一副要大开征伐的阵式。
“我不懂,也就是说,你承认我不是一心就要作恶之人了?”花千骨禁不住眨了眨眼睛,灵动中流走一丝笑意。你想说人皆有恶念,可是你分明自露了破绽。这是不能证明的!
不过你是慢慢放松了对我的警惕。你都肯说,都说出来,我才好和你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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