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积累（三）【卷三、死地悟生】

到了绝情殿，花千骨见师父正御剑飞来，脚下是她常用的断念，却全不是她那种慌乱。师父几时慌乱过？她又几时镇静过？

低头去厨房端来菜肴，回来看到的还是那个篮子，头压得更低，将蓝中几碟放好。心中想着，如何开口说这几碟菜的由来呢。

“见到师弟了？”师傅的声音里隐隐有笑意。

花千骨一惊，原来师父什么都知道。不过也好，就不用自己开口了。于是红着脸点点头。想个别的问题！

“师伯那边……”方才师父是说要去世尊处吧？

本来想换个话题，却发现这个话题也不知如何说下去。世尊的情事，实在是……难以想像。但要去找和竹染母亲相关的人，不问世尊也不可能。还好师父去没带上她！看来遇到儒尊，还是幸事！

“都弄清楚了。”白子画声音沉静，也没有刚才谈起小师弟的那种玩味。“也是长日，竹染心中怨苦，积重难返。竹染积累了太多恶念，如今只有善可救治。你师伯也不是没有过错，虽然用心本善。”

第一次听师父说师伯……也有不是。这语调，却是在反思自己的不是。但是不是，师父没有不是！

“师父……是我和竹染不理解，不是你们……”“错”字她自然也说不出。师伯这些年对她做下的事，她只是不去触碰，不去想起。仔细一想，原来自己已经不怨恨了。

“都是相互的，误解也是积累。”交流也当积累。白子画和自己说着，也让她听到。小骨或许还不明白，但是让小骨看到他的变化，就好了。“师父今夜在书房，要准备下山之事。你早些歇息罢。”

今日都在说“积累”，总要积累善念，导向善行。生生死死后，还是有希望！主要还是，要感谢师父，一直引导她，一直……陪伴她！

淡淡的身影和几句温和的话，伴着她入了梦。

“师父，师父！”

夜里青灯竹简，万赖俱寂。小骨推开房门，跌跌撞撞，扑到他怀中。寂静不再，也不再需要。你若不能静，我就陪你，直到你重又能安然。从她背后移开了灯烛，不要烫伤她……

“小骨，师父在。”傻丫头，抱那么紧，师父难道还会走不成？只是抚平她夜里睡乱的发丝和心绪。

“师父，小骨做噩梦了。”那么小的声音，那么大的惊痛！

小骨的梦，总是解释着什么，预兆着什么。但是什么都不可怕，师父在。

“小骨不怕，和师父说出来，噩梦就不生效了。”还要生效，那师父也知道了，师父能和你一起应对。

“师父，可是……小骨不记得了！只是好多血，好多生生死死！师父，我怕……”

下面的路，大悲大喜。他知道了。

“小骨，不能积累恐惧和失措。”首先就是不能怕，一害怕，就被自己打倒了。一次次被打倒，一次次积累，满身行囊都是惧怕，还如何走下去呢？但是不要说得太重，不要说得太可怕，抬起的手不能颤抖，才能抚平她的不安。“小骨要相信自己。并不为何，只因天地造你，必有大用。明了此道，就要走下去，不断积累，积累劳作之汗水，收获之欢笑。”

小骨点头，泪水诚实：“谢谢师父！小骨……好像懂了，但是……还是怕！”

知道在这个夜晚，所有白日不能想到、不能说出的，都会敞开。说出来就好，师父也可以和你说更多，更深，从而更明晰，更有力。

然而，此处并没有特别的教诲。最困难的事，往往最简单。最终极的寻求，只是人之初的启蒙，孩童皆知，长者却未必可至。想而不行，想的力量却永远走不出一条路来。

“小骨，不要怕，总要走下去。都是历练。”千篇一律的话，还是要和她说，也是一种积累吧？直到她有一天能领悟透彻。

“历练……那结果呢？”小骨显然听进了师父的话，哪怕不能全懂。不急。你有疑惑，才对。

“都是正果。”毋庸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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