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尺重拍,烦请诸君醒神,上回书说到,南无靖即将北征,连日操劳备战,甚为苦辛。一日,北川来书,原是慕唯清向南无靖举荐松陵禅寺山僧司徒卓。
竟是何等人物,能让唯清不远万里遥遥相荐?
“其行者,彭泽之属;其言者,则有卧龙之气。”
南无靖读着信,也忆起这司徒卓便是三年前名动京城的诗班捷才,当即差定北先锋吴奕入山请人。
吴奕不敢怠慢,马不停蹄地赶到松陵,谒见忘机,说明来意,却被忘机好声好气一顿禅机说了回来。
“属下办事不力,还请元帅责罚。”
“怎么,那司徒卓不肯出山?”
“回禀元帅,那司徒卓现下法号忘机,在松陵禅寺威望极高。今日属下前去拜望,一见他竟如有所失,词不达意,他又一通佛家大理讲下来,直唬得我心神恍惚,招安之事还未提出,他便遣人送客了。属下疑心,那僧人或为妖邪,可摄人心魄,元帅还是……”
“放肆!”南无靖一凛眸,“天子脚下,你竟说出此等话来,这先锋你还想不想当了?”
“元帅息怒,属下为那山僧所惑,神思倦怠,这才口出胡言。”
“本帅明日亲去松陵,我倒要看看,这忘机是何方妖魔!”
与此同时,扫叶楼上,忘机收起慕唯清劝他出山的书信,只叹声爱莫能助,孤心不安,便不作他想。
次日酉时,南无靖微服来访,见忘机于花音禅房。
“青山有思,白鹤忘机。先生这法号,取得巧啊!”
忘机握着佛珠的手微不可察地一颤。
“随意偶得罢了。”
了空方丈曾问过他,为何要以“忘机”为号。
方丈猜测:“可是出自那‘虽无刎颈交,却有忘机友’之句?”
忘机但笑不答。
想他天狼一代孤星,何来的忘机之友?不过是想着自己原形即是白鹤,便拣了汤恢《八声甘州》中的“羡青山有思,白鹤忘机”之句,擢出一个“忘机”来用。
如今,竟还有人记得这名不见经传的词句,倒当真是难得。
“先生好兴致。”此时,南无靖已瞥见窗前案头的一局残棋,遂移步走了过去。
不想却被忘机拦下,“将军坐。”既知南无靖来意,忘机索性端起凉薄面孔,非但不接来人的话头,反而连个好声气也没有了。
却见南无靖绕开忘机,泰然上前,端端观摩起那盘棋来。
“一局死棋,将军不必看了。”
南无靖犹自不动,不一忽儿,竟拈了一子落下,满盘皆活。
“世间大道,天地方圆。棋路纵横,一如地格方正;棋子周旋,一如天宫抖擞。黑白阡陌,各司其位,永相安宁,岂有死局之说?”
好棋,真是好棋!
忘机强行收住几欲澎湃而出的激宕心绪,眉目却仍是止不住动容。
昔年梵尹临此局时,犹是锁眉沉思了好半刻。本以为区区凡俗小儿绝无可能堪破这太虚四境之逆局,不想他不仅能解此局,棋艺较之那青凰,竟还更胜一筹。
且,他方才的“天地方圆”一说,正是坼巍营此棋局的灵感之所在。
忘机不由对南无靖另眼相看。
然而,南无靖接下来的一席话却又一次拉开了他与忘机之间的战幕。
“先生放身空门,志在随缘忘机,随的是因果,忘的是红尘,必定不是狭仄无义之人。”
此言便是要告诉孤,家国之义重于一己之私,真真儿是好心计。
“行不论本末,当称其位。衲既身在沙门,参禅悟道,便是衲的义。”忘机把话说得字正腔圆,一心要与南无靖针锋相对。
南无靖略略受挫,大感棋逢对手。
“先生所言极是,义者,断无优劣,不过,却有大小。细大不捐固不可取,但若因小失大,却颇是有负盛朝。”
“安邦治国平天下,自有周公孔圣人。衲本散淡之人,难当重任。”
“先生博闻强记,且有隐逸之志,果如唯清贤弟所言。那先生必定有知: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
“将军莫再多言了,衲本星宿,来处,便是去处,唯愿长伴弥陀,不负初心。”忘机说着又垂首合十。
“星宿?先生此言是何意?”
“大道幽微,将军不必空费神思。衲还有晚课,就不奉陪了。”
初访忘机,南无靖铩羽而归,心中累了千百个不服,暗暗琢磨了好几日措辞,又专为其备下一份厚礼,再上松山。
“此乃九曜佛塔,是昔年唯清南游时在蜃州偶得的。先生潜心佛道,宜为此物之主,今日愚帅便借花献佛,将此塔赠予先生。”
那九曜佛塔,原是天狼星宫正宫所供,坼巍谓之天狼宫塔,上镌“九曜”二字,为坼巍清修时提点本心、防范失神之物。
昔年仙妖鏖战,蝎妖汶刹攀上离魂崖,奇袭天狼星宫。混乱中,宫塔坠落凡间。南无靖此献,确为真品,正是司徒卓多年以来所寻之物。
忘机心中波澜涌动,神色却仍是疏离,“此塔通体皆为精金所铸,价值连城,小僧岂可夺人所爱?”
“先生说过,行不论本末,当称其位。推及物什,亦当同理。宝剑赠英雄,此塔今后便为先生所有了。”
忘机终是未受这九曜佛塔,只在心内盘算着重归仙班后如何夺回他这镇宫之宝。
再访忘机,南无靖又碰一鼻子灰,争胜之心大起,几欲茶饭不思。
嘉和四年五月,西凉七世可汗也鲁不光即位,厉兵秣马,陈兵唐凉边境。大唐两面临敌,战局堪忧,洛书自请入西凉和亲。慕唯清闻讯,即刻修书寄京,动身南下。
淇儿:
事关重大,汝且待不才回京面议。即便汝意已绝,也务必待不才前去送你。慕。
金銮殿上,秦翾飞坚决否绝洛书和亲之请。
“大唐宗亲公主,唯洛书一人,和亲之事,洛书义不容辞。”
“任你再说什么也是无用,朕说了不许就是不许!”
“好儿女心系天下,若得安社稷,岂吝此身?况,西凉子民耿介淳善,洛书此去,必不含冤抱屈,实乃幸事……”
秦翾飞犹是不许,然洛书执意入凉,如今北有强胡,除却和亲又别无他法,终是首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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