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白沐宫与白狼

丰山都地牢。

一老妪被锁在一半米伸的寒潭中，琵琶锁穿过其琵琶骨，封印了她九成的功力，仅留一成维持生命。老妪闭眼养神，这时又走来一群妖，为首的是一八阶妖。

“老东西，死撑着有用吗？每天来施刑，老子都烦了。上头说了，只要你坦白就让你加入妖族，在军中给个一官半职。想想吧，怎么着也比你现在好啊！”那妖对老妪说。

“那个叛徒呢？”老妪问。

“他？他现在好着呐，在军中吃香的喝辣的，啥事也不用做。这就是智者，所以啊，你也别执迷不悟了。”

“别骗老身，他已经死了。”老妪睁开眼瞪着那妖。

“……”那妖板下脸，“行刑。”

寒潭迅速结冰，老妪的下半身被冻在寒冰之下，身上也凝出一层厚厚的霜。空气中弥漫着寒冷的水汽，随着每一次呼吸进入肺腑再将寒气遍及全身。禁锢老妪双手的铁链导来强电流直击五脏六腑。电流时强时弱，强时如千刀万剐，弱时如万蚁啃食……老妪不断地扭动着身体，枯瘦的双臂爆出青筋，铁链被晃得铛铛作响。而老妪只是忍不住发出哼声，没有大叫，没有求饶。

这些妖也不敢用太强烈的刑罚，至少不能致残。那个告密者特意强调，若使老妪致残会使其部分法术无法使用，那很可能就导致那件东西得不到。

刑罚持续了三个时辰，那群妖骂骂咧咧地离开了。老妪独自跪在寒潭中，喘着粗气，闭上眼。过了许久，老妪缓缓睁开眼，吊着的手的手指快速结印，几十盏灯的虚影浮现在水面。这些是元神灯盏。

“又灭了两盏。”老妪心想。人死灯灭，这代表又死了两名御兽堂弟子，而现在御兽堂也只剩下这几十名弟子。这里有的灯火焰旺盛，有的则黯淡无光即将熄灭，于是又有一盏灯当着老妪的面熄灭了。

左面有一组较亮的灯，那些都是那日前往南海的弟子，这是老妪唯一的慰籍，因为他们的灯不仅一盏没灭反而愈发明亮。但也有担忧的。秦尘绝的那盏不知为何呈现出两种颜色，一半是正常的橙红，另一半是紫的。他的火焰比其他的更加旺盛，不知道这孩子发生了什么。

另一边有一盏较亮的灯引起了老妪的注意，她记得那灯先前是很暗淡的。

“是醒木这孩子，望他还好。”老妪在心中暗暗祈祷。她一直帮醒木隐藏身份，是与醒木有相同志向的人。她有些担心半妖身份的他会堕落而忘记志向。

元神灯盏的虚影消散，地牢又归于平静。

在老妪额头闪过一个暗红色的狼脸图案。老妪睁开眼，图案又闪了两下。

“白狼……”

在丰山都的某一个妖军军营中，一头白狼卧在榻上，前额闪过两下“沐”字。

……

【曾经】

白沐宫是御兽堂白家长女，从小就展现出极强的天赋。原本家族为其准备了一只彩虹凤蝶作为第一只契灵兽，但在契灵前白沐宫私自找了一头不知品种的白狼并将其契约为自己的本命灵兽。本命灵兽与驯兽师之间的联系远大于一般灵兽，他们之间甚至能共享生命。白沐宫将这种来历不明，连品种都说不上的野兽作为本命灵兽的行为自然受到了族人的惩罚。不过白沐宫也倔地很，死活不与白狼解除本命契约。

解除本命契约有两种常规方法：一是兽与人双方都同意解除，二是其中一方死亡。前者最安全，后者会对活着的一方带来重创。第一种方法因白沐宫拒绝，所以不成，而第二种也不是白家愿意看到的。最后白家用了一种偏方。

一次，白家抓走白狼将其置于一座祭坛上，通过祭坛上的古老阵法强行断绝白狼与白沐宫的联系。但在仪式进行到关键地方时，白沐宫不知从哪里跑出来，在电击即将击中白狼时与白狼站在了一起。这电击本能将阵内的人或兽的本命契约驱逐出体内，是单人次的，现在二者站在一起，电力被分担成一半，二者的本命契约都只被逼出一半。电击退去，二者的契约交叉进了对方体内。

自这之后白沐宫与白狼的本命契约彻底融合，再也无法分离。但也出现了问题——白沐宫不能再契约其他灵兽，白狼也无法化形成人。

野性的白狼被白沐宫强行契约自然是心怀怨恨，但因契约存在不能伤害白沐宫（当然也打不过）。时间一天天过去，白狼逐渐强大起来，已经与白沐宫不相上下。

一次野外历练，她们遭遇兽群袭击，赶跑兽群后的白沐宫已身受重伤，而白狼伤地却不重。之后没多久白沐宫就昏倒在道路上。白狼见此躲到了一旁。他是不能动手杀了白沐宫的，但这里野兽众多，只要白狼不去保护，她活不了多久。

不久，一只三阶猛虎路过发现了倒在地上的白沐宫。此时的白狼也是刚刚到三阶，白沐宫是筑基初期。

白狼静卧，注视猛虎一步步趋向白沐宫。他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只要白沐宫一死，本命契约破碎，他就可以化形成人，摆脱兽的行列，再也不用受制于这个人类的小孩进行残酷的训练，再也不用受她家人的冷眼与虐待。他等这一刻已经太久了。

猛虎停在白沐宫旁边。

白沐宫：“你要更强才能证明我的眼光，才能证明你的不凡！”（回忆）

猛虎张口血口。

白沐宫：“他是我的灵兽，只有我能欺负，你们再动他我就离家出走！”（回忆）

猛虎的牙已经靠近白沐宫脖颈。

白沐宫：“他们又不理我了，找人说话都找不到……喂，你别走啊，你走了就真没人陪我了！”（回忆）

猛虎即将咬下。

昏迷的白沐宫微微动了动嘴唇：“白狼……”

白狼化成一道白影撞开猛虎，狼牙深深嵌入猛虎的皮肉中。猛虎吼叫着，尾鞭抽打在白狼身上。白狼忍痛咬下其一块肉才分开，但又很快靠近撕咬在一起。

狼相比虎天生就弱一些，但在境界微微劣势的情况下白狼竟不落下风，反而因为先手而占了点优势。连品种都说不上吗？那只是见识短浅！

白狼正在与对手搏斗时，在其视线的一侧闪出一橙黄的生物——另一只猛虎！

血喷溅在地上，那只偷袭的虎停下了步伐。白沐宫紧贴着白狼，双手一上一下撑住虎口，尖锐的虎牙甚至刺进了她的手心！谁知道她这柔弱的身体中哪来这么巨大的力量。

白沐宫：“白狼只有我能动。你们，滚！”

……，两只猛虎负伤逃窜。白狼与白沐宫累倒在地上，都是伤痕累累，但这回，白沐宫身上新添的伤很少，反而是白狼身上多了很多伤。

白沐宫握住白狼的爪子：“白狼，谢……”没说完，昏了过去。

白狼起身，轻咬住白沐宫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背上，一步一步向城镇的方向走去。自这之后，白狼对白沐宫顺应了不少。

……

十年后白沐宫步入金丹，白狼也进阶五阶，果然没有化形。现在的白沐宫长的亭亭玉立，姿色在修仙界是排名前十的，追求她的人可以从御兽堂主峰的峰顶排到峰底。经过层层筛选，她的家族选中了御兽堂李家的长子，也是名金丹修士，门当户对，金童玉女，这件婚事也就这么定下了。

白沐宫当然不会同意，但她数次出逃失败，最后被软禁在寝室内。她忧愁着不知道在看什么，只是手在抚摸白狼的毛。像是下定决心，她放下手对白狼说：“白狼，你出去下，没我许可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白狼照做了，在门外等着。但随着时间流逝，白狼愈发不安，他只是不能化形，但智商并不低。他撞开门，只见对面床上坐着的白沐宫迅速衰老。她洁白光滑的皮肤渐渐枯黄，皱纹渐渐浮现布满脸庞，手臂也如皮包骨一般。

这时闯进一个人——白沐宫的未婚夫。

“沐宫，我来……”话卡在他嘴边，愣了一会儿才问，“您是？”

“白沐宫。”她用苍老的声音回答，“李大少爷这样的我，你还要吗？”

他愣了愣，僵在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然后悄悄收起手上的玉盒，沉着脸走了。

最后这件婚事自然是打了水漂，白家颜面大损，白沐宫也受到了严厉的惩罚。这些惩罚对白沐宫自然没什么，她从小就没少受过，但让她心寒的事是那些曾经围着她转的人都在她衰老后悄然离开了。

在白家地牢内，白沐宫捋着白狼的毛，说：“又没人理我了。”

白狼挺直身，伸出舌头舔舐白沐宫苍老的脸颊。

“最后……还是只有你陪我啊……”她死死抱着白狼的脑袋，一粒粒豆大的泪水沿着沟壑的脸颊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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