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生中更多的是……孤独。”
闻言,老妇猛的睁开了禁闭的双眼,眼神中闪烁出的,是激动。
栀子见到这反应就知道自己没有说错,于是接着说:“泉水涓流悄悄化为奔腾大江却未曾接受过任何支流的汇聚;烈阳高照闪耀九州,却又因炙热而失去了大地上的万物;终至严冬,寒风冻川,独留飞霜落雪原……”
老妇突然握住栀子的手,那是一双干枯而又有力的手,先是盯着栀子看了好一会,然后激动的说:“七十年了,七十年了啊!老身终于等到你啦!”
“老婆婆,你……”
“姑娘,还请听老身一曲。”老妇松开握住栀子的手,将手按在身前的琴上。这时栀子才注意到,这架琴居然也是一件下品玄器!
栀子在老妇对面端坐下,老妇才开始奏琴。
曲声起,栀子周围的景色悄然变化,嫣然、萧风们都消失了,只有老妇的琴声还在耳旁。
周围是一片树林,栀子的眼前是一正在练琴的四、五岁小女孩,还很不熟练,只是对着琴谱一弦一弦的拨动着。渐渐的,小女孩长大了,十岁时,她的琴艺已经有模有样了,她的父母也在那一年教导她修仙。十七岁时到达练气十二层,其父母留下一架琴、一些灵石后就再无出现。自此后,女孩来到城中,在一家店中担任艺妓,凭借高超的琴艺与出众的外貌,女孩成了远近闻名的艺妓。每日前来闻曲想人络绎不绝,甚至排起长队。女孩成名后荒废了修炼,终日沉迷练琴、奏曲、结交权贵……二十二岁时与一金丹修士成婚。八十岁后,琴艺越来高,但人已经开始衰老,而丈夫依旧年轻,最终被残忍抛弃。此后,几乎等于净身出户的她四处碰壁,作为一个艺妓,琴艺明明较年轻时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居然因外貌的衰老而无人问津,实在是可悲可叹又可笑!一年后深感世态炎凉的她隐居山林。一百四十岁后勉强结丹,二百二十五岁后突破到金丹中期,又三年感知自身再难以突破,便出关下山。此后七十多年,她只有一个目标,寻找一位能明白自己琴声的人。但多年漂泊使她的心渐渐寒冷,最后定居在海皇城的一个角落,终日奏琴……
耳旁的琴声越来越小,直至消失,眼前的景色依旧是那个阴暗的房间。
“前辈……”
“映心曲,通过音律向知音传达心……你能看见那些就说明老身没找错人……”老妇深情的抚摸面前的琴,就如图在抚摸自己熟睡中的孩子。
“好孩子,过来些……”老妇说。于是栀子将上半身微微向前倾,老妇伸出手,二指抵在栀子额前。接触的一瞬间,栀子的脑中涌入了大量不属于自己的记忆,那是数量极其庞大的琴谱与琴技,这些都是老妇这一生所奏、所记的全部曲子,包括对琴的感悟。
良久,老妇的手才从栀子额前移开,身上流出了不少汗,似乎很累,老夫大口的喘着气,但仍艰难的微笑说:“老身的寿元……在半年前便已……尽,只是心有……不甘,强吊着一口气。如今夙愿已成,无憾了……”
“前辈!”“婆婆!”
老妇摇摇头,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了里面唯一的一样物品——一架琴,一架赤红金边的琴,琴上雕刻有一只精美的朱雀。栀子知道,这架琴就是老妇父母所留下的那架,而且绝不是凡品!
“老身……是妙曲楼这一代的掌门。”老妇语出惊人,引得众人一惊。妙曲楼这三个字对几人来说并不陌生,是曾经南海的两大势力之一,却不想这一代,就连掌门也如此落魄。
“那这架琴难道就是……”
“仙器,朱雀琴。”老妇抚摸着琴,这是其父母所留下的,虽因年代久远而有些损坏,如今只是堪比上品玄器,但毕竟是件仙器。而后老妇又说:“老身寿元已尽……此琴便托付与你……”
“前辈……”
老妇无力的摇摇头,说:“能为老身奏一曲送行吗?”
“嗯!”栀子重重的点头。然后将身前的那架琴转了个向,双手置在琴上,很快就选好了曲子,玉指舞动。
曲声起,老妇眼前渐渐黑了下来。
“映心曲?”老妇一听开头便知道是什么曲子,心中微微有些好奇栀子会传达些什么。随着周身越来越黑,视线逐渐扭曲,老妇身上竟冒出了冷汗!
绝望,一种深深的绝望,一种能引人坠魔的绝望!强烈的绝望竟然让金丹修为的老妇也感觉到压力。
她经历了什么!?
“如落深渊……如坠九幽……”老妇说,但之后又感觉到了什么:“但这无尽的绝望中……有一丝光芒,那是……什么?”
“希望!”栀子的手快速舞动,曲风瞬间从凝重转向高昂,使人精神一振,如经历灵魂洗礼。
眼前,光点忽然爆发出万丈光芒。老妇下意识闭上眼,再次睁开,眼前哪里还有黑暗?悬浮于高空,面向初升的太阳,脚下是一片一望无际的云海,在太阳的光辉下呈现出一片金红……这般壮丽的景观是老妇从未见过的,一时间竟沉迷于此。
“即使深陷无尽的绝望也决不要放弃希望,因为那一抹微弱的希望将会因为你的坚持而成为那击碎黑暗的曙光!”栀子的声音在老妇脑中响起,在老妇常年干枯的脸上,涌过一条浊流……七十多年的坚守,不就是为了这一抹曙光吗?
“小姑娘……谢谢……”老妇手向下一垂,失去了生机,脸上洋溢着安详、满足的微笑。
栀子没有说话,只是将身子向后挪了挪,然后双膝跪地,磕下头。身后一直看着的三人也向着老妇的遗体深深鞠躬。
良久,胡同中那扇破旧的门再次被打开。栀子背着老妇的遗体从屋内走出,却见仙客来的店长不知何时候在门外。
店长见栀子背上老妇的遗体,脸上被愁苦洗过,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没等栀子问什么,店长转身离开,临走前回头对栀子说……
“妙曲楼、朱雀琴,无论哪一样都会在南海招来杀身之祸……”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独留下一个孤寂的背影……
天边知音近眼前,只是有愧未敢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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