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当时只道是寻常（二）

春日最多雨，缠绵的春雨赖了小半月终于肯歇一歇了。雨后初阳，今日的阳光暖暖地从轩窗里照进来，骨头似也舒展开来了。

在房中闷了几日，今日甚觉需得出去走走，好好活动活动筋骨。

才换了身轻便的衣裳，抬脚欲迈出斛珠宫，便被两个面生的守卫拦了去路。

泡泡在前，呵斥拦在宫门口的侍卫：“大胆！公主出宫赏景，乞容尔等莽夫之辈阻拦！”

说来也奇怪，我鱼国唯一的公主，生得一副好皮囊，自小乖巧懂事受尽恩宠，鲜有这般低阶的侍卫敢冒着前程尽毁性命堪忧的风险得罪我。

我斜着眼打量右手边的侍卫，昂了昂头语气不善道：“怎么，本公主的路你也要拦吗？”

那守卫脸色一变，立马放下了手恭敬地向我弯身行礼：“哪敢哪敢，只是王后有令，为保公主安全不许公主出宫，我等也只是奉命行事，公主素来体恤，相信公主定然不会计较的”

我斜眼一笑，这守卫倒是机灵。说话滴水不漏，懂得拿母后来压我，还给我留好了台阶不让我失了面子。

我点了点头，不耐烦地丢下一句：“本公主知道了”便头也不回地疾步走了。

又是母后，不过，泡泡似乎对母后突然禁足我并不知情。很好，我今天倒是要看一看你们究竟瞒了我什么危险的秘密。

华灯初上，我便耐不住了。我儿时无甚玩伴，便自幼喜欢混在司集库里，每逢司集库外出采购，我便随着他们四处游玩，也偷偷混了些翻墙上壁的三脚猫功夫。

我望着黑夜凝眸，失神了片刻后便唤了泡泡为我取来了夜行衣。

翻出了斛珠宫，便觉空气中凭徒添了几分凉意。

夜凉如水，冷月盈窗。

在心中默默串了遍路线，我便隐没在黑沉沉的夜里。

斛珠宫地处鱼国皇城的东边，曲池宫落于皇城后半部分众星拱月的正中间。翻过东墙后向西走，再顺着鱼国花园长长的环廊走到尽头，便能看见一方荷花斗攒的蜿蜒之池。

此池名唤曲池，曲池正对面的曲池宫便是母后的寝宫。

鱼国里等级分明，寻常宫侍照明只能用火光微弱的烛火，只有身份尊贵之人才拥有以夜明珠照明的资格。

我探着曲池宫的墙壁估摸着方位，停至灯火最明亮的一处。

腾空，翻身，落稳。我准确落在寝殿房顶上，轻轻拿起一片玲珑琉璃瓦。殿中通明却空无一人，母后一向早睡，这个时辰外出了吗？

何事急的需在深夜商量？必是要事。

沉沉的夜隐着我的身影，也似隐了旁的影子，藏在暗夜的角落如行云般来去自如又顺畅无阻。

父皇宫门外。

我靠近了房门，有熟悉的女声从屋内传出，我又把耳朵向前贴了贴。

“作孽啊作孽，你当初非要把那劳什子天狼星留下来关在鱼国之巅，如今可好，你叫我们玄儿如何是好啊”

“妇人之仁！得天狼星者九州皆臣，我若是放他回帝都，他第一个屠的就是我们鱼国！”

“那玄儿呢？玄儿可是你唯一的女儿，你就忍心看她被天狼星祸害？”

“玄儿…我会再想办法的…”一声长长的叹息后，又起了凄婉的呜咽抽泣。

天狼星是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如何会被他祸害？一连串的疑问冒出来，我抬手按了按凸凸起跳的太阳穴。

我的头，更痛了。

“无忧，把玄儿嫁去东海吧”

东海太子齐伍？

妇人哭势更凶：“我的玄儿啊…你怎得如此命苦啊…”

“无忧你听我说，东海太子能文善武，又有经纬之才，生得仪表俊朗，于玄儿不失为良配…虽然…虽然平素里行事风流了些，但他掌权东海是迟早的事，到时候后宫三千是难免的。玄儿有鱼国和东海的庇佑，也能让人安心些”

仪表俊朗？不失为良配？

“东海距鱼国可是有万里之遥…玄儿这一去何时才能再回鱼国？”

“那也总比丢掉性命强啊，此事过几日我赴东海王寿宴时与他商量商量，尽早把婚期定下，省的你我终日提心吊胆。”

“那也只好如此了…可怜了玄儿…”

天降惊雷！东海太子齐伍风流成性有口皆碑，亲爹亲娘竟然商量着把我嫁给这个妇孺皆知的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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