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馨阁。
未知:你在濂溪六个多月,可曾学到些什么?
正堂之内,一名中年妇人端坐于主位,颇为文雅的喝着一杯茶,满面严肃的看着对面的人。
夏无欢难得的收了平日里悠闲自在、漫不经心的样子,态度端正面色恭谨的老老实实的跪在夏母面前。
夏无欢孩儿顽劣,没有母亲管教,贪玩了许,却也学了些道理,还有一些实用的招数。
“啪!”
夏母手中的茶杯被猛地摔到了地上,迸溅四落,碎成了许多片,力度之大,有几片还划过夏无欢,生生划出数道血痕来,夏母却未分毫未在意,站起身厉色怒容的指着夏无欢道:
夏母:你倒是还好意思说!你的确是顽劣!你这六个月去了濂溪都做了些什么?
夏母:逃课误学,喝酒玩乐,打架斗殴你更是一把好受,唯独先生讲的东西你是半点儿听不进去。
夏母:倒是在学堂有了数个狐朋狗友和个常打架的仇家,是也不是?!!!
夏无欢梗着脖子不言不语。
夏母更气,一转身把桌上的数件茶具一应都推下,只听“哗啦”“哗啦”“哗啦”几声脆响,几个茶具全都摔烂在了地上,桌上空荡荡的无一物。
她骂道:
夏母:你天赋不差,比起你姐姐来只高不低,我原想着你能比你姐姐强上那么一分半点。
夏母:谁料到你是一天天就知道四处混闹,连你姐姐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夏母啐了一口,咒骂道:
夏母:烂泥扶不上墙!
屋子里外的门生家仆熟视无睹,仍是做事的做事,半点未把夏母同夏无欢的争执放在心上。
夏无欢硬声道:
夏无欢母亲,我已经很努力了,您又何必逼我逼得太紧。我现今也才不过十四,还有的是时间。
夏无欢大姐姐十五岁时,做的未必比我现在好呢!
听他还敢争辩,夏母暴怒的吼声几乎要把房顶都掀了:
夏母:努力?努力疯玩不走正道?!有的是时间?什么有的是时间!再五年多你便要及冠,你当你现在年龄还小?
夏母:你父亲现如今仍对你不冷不热的,就你这个半吊子修为,怎么能得你父亲欢心青眼?!将来又如何能继任门主?!
夏母:光是个把脾气古怪的长老你就应付不了!你还不够聪明,若是你实力强还尚可,可现在呢?!现在呢!!
夏母声嘶力竭:
夏母:现在你拿什么和那帮子人争,拿什么让他们服你?!
夏无欢可是母亲,我为什么非得任门主呢?不是还有二姐姐、三姐姐她们,就算是她们不行。
夏无欢大师兄、三师兄他们也是天资聪颖,修为奇佳,也是父亲的亲传弟子。
夏无欢芸升的最好的剑法暗涌潮汐被大师兄使得出神入化,三师兄的明空起风是门内赫赫有名……
”啪!”
夏无欢乍得被夏母狠狠推了一把,却并未摔倒,只顺着力度后退几步后站好,仍是垂着头不语。
夏母冷笑一声:
夏母:放弃继任门主?
她目中喷火,横眉冷眼怒极讽刺道:
夏母:你倒是‘志向高远’!眼高手低,芸升门的门主之职你都看不上!
夏母:旁的什么东西还没得呢,便要将能到手的东西都推出去了!——我真恨不得你不是我生的!
夏无欢听惯了夏母这些话,倒也没什么,他后退几步,又向着夏母跪好道:
夏无欢母亲,父亲到底是不会回心转意了的,便是我能争得父亲一两分青眼,那也再换不回父亲的心了,母亲何必再如此苦苦纠缠?
夏无欢江海余生遥半年修习,我倒是发现,这天下之大,有无数种人,聪明敏锐,成熟稳重,坚强果敢。
夏无欢有千万般风景,山高水阔,轻风白云,小桥流水,您何必仅局限于芸升门一角,仅看得到父亲一个男人。
夏无欢您闹也闹过了,哭也哭过了,争也争过了,可父亲可看到在意或是担心您半分?
夏无欢您已经在父亲身上耗了二十几年了,您身无灵力修为,不过短短百年,日后还能再有几个二十年?
夏无欢长长的叹出一口气,鼓足勇气继续道:
夏无欢阿娘……您这一辈子都快要过去了,何必把剩下的时光也都浪费在父亲身上呢?
室内一片安静,静的夏无欢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得清,他看不到夏母的脸,便膝行上前几步,摸着拽了拽母亲的裙角,哀求道:
夏无欢阿娘,算我求您了,我们以后,连着大姐姐,让大姐姐和姐夫和离,我们三个一起回震泽。
夏无欢或是去东源,就平平凡凡的过日子,不用再像这样,不用受父亲冷落也不会心里难受,……这不好吗?
夏母背对着夏无欢站着,腰板挺的极直,沉默不语,斜斜的阳光晒进来,站在阴影里的中年妇人脸上满是疲惫,极显老态,分明不过是才不到四十的年纪,看上去却已是五六十了。
夏无欢没听到夏母回答,以为母亲终于软了心肠,又劝道:
夏无欢您看大姐姐,您当初因着碧海云天的面,把大姐姐嫁出去了,现在她已经被姐夫带累了六年多了。
夏无欢为了一个“贤惠淑良,宽容大度”的名头,吃尽苦头也不说,姐夫待她又是如何?生活里尽剩下心酸苦楚了。
夏无欢阿娘,我们不求其他了的,就求能过的开心一点儿,不行吗?
夏母阴沉着脸色,狠狠的一把拽回了被夏无欢拽着的衣角,拔高了声音冷着脸骂道:
夏母:好啊好啊,江海余生遥没学到什么好,回来窝里横了,窝里横也好,你倒是赢过夏婉如啊。
夏母:你有本事倒是干脆打死夏婉柔那个死丫头,让你父亲多看你一眼啊!
夏无欢微微一愣,抬起头试图看向母亲的方向。
可他看到的,不过是一片灰暗,什么也没有。
夏母大声喊道:
夏母:夏挽欣,无论你父亲如何,他都是你父亲!你都是姓夏的!我今日便告诉你了,若要我离开你父亲,除非——我死!
夏母冷哼着又道:
夏母:枉我十月怀胎生了你,原来就是这么个玩意,天赋不够是个瞎子就算了,修为不高还不努力不上进就算了!
夏母:还挑唆我同你父亲和离,你这样得不到你父亲半分喜欢,真是——
夏母:废物!
纵使类似的话夏母已骂过不下千百次,纵然是再难听的话夏无欢也听过,可这些话,这一字一句,现在却还是如以往无数次一般,如挫骨钢刀一般,直直的把夏无欢的心剖了开来,他只呆呆地跪在原地,再不能像刚刚一样挺直着腰板,身子瘫软,默不作声。
许久许久,前方似是传来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声音中似乎饱含了沧桑:
夏母:你又怎么知道我同你父亲间的情分,纵使是赔上我的一生,我也是甘愿的……
夏无欢怔住了。
……赔上自己的一生也甘愿吗?
可既是如此,为何也要搭上两个女儿的一生?
她一个女孩子,便要一直这样下去,一生就都顶着这么一个男儿的身份,像个男人一样活着,满足父亲想要一个儿子的心愿,费尽心机去得父亲喜欢,帮母亲再次入父亲的眼吗?
她还算好的了,大姐姐呢?大姐姐因着母亲,嫁错了人,而父亲母亲把她嫁出去后就严格遵守那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管不问,现在与姐姐形同陌路,视若路人。
很有可能,大姐姐一辈子都要那样过下去了,甚至还有可能因为那个名义上的姐夫,红颜早逝……
因为一份早已破碎了的情感,为了一个并不爱她的冷情男人,搭上自己的一辈子连着两个女儿的幸福,真的……值得吗?
突听有脚步声响传来,夏无欢细细的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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