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七七耳边能听到无为师叔和紫鸾不停挣扎的声音,但是他没有办法凝神来助他们。
全身都像被烈火燎烤般疼痛难忍,背脊处的蛊针也趁机开始发作,往心脉的方向游走,身体上极度不适,汗流浃背蹲在地上蜷缩成团。
周围有刀枪与硬物的敲击声,他听到东凰神君此时还有心情大赞道:“阿玥,你竟想到用银天狼来吸食镜妖的元灵,此计甚妙啊!”
他不知道,祁玥正挡在他的前面,用秘法催醒银天狼王。
银光锃亮的战戟中央,银天狼王不情不愿地睁开双目,它平时只对身死魂未灭的元灵感兴趣,可这镜妖却是非死非生的妖物,介于生死两界之间。
据传镜妖本是个貌比潘安的男子,成天爱学女人对镜贴花黄,对国事、家长理短统统充耳不闻,后来国土动荡,许多城外的难民流离失所涌进城内,善心的人家都开门纳进,施粥供水。
可唯有这位极度爱美的男子,因为厌恶难民们脏污了家门,命家丁用棍子驱打,结果在混乱中失手打死了一个怀有身孕的妇人。
这事引起难民们暴动,他们攻陷了他的府邸,将其开肠破肚残杀于镜前,那时他手里还拿盒胭脂扑了半张面孔的粉,被人一刀一刀地割花了脸。
从此,镜中便多了位邪祟,谁也不知道它会几时出现,又会在哪面镜子里现身,总之神出鬼没得很。
银天狼王对它根本提不起兴致,只是懒洋洋地从沉睡的状态舒展了身体醒来,然后就蹲守在那无所事事了。
祁玥厉喝一声:“破!”
身形往上一蹿,高举起战戟向铜镜猛戳过去。
吓得东凰慌忙阻拦:“手下留情!别毁了本族圣物!”
可是此时的祁玥眼里哪还有万物皆善留它活命的道理,身心完全被天狼战戟侵蚀同化。
此刻他便是战戟,战戟便是他,戟身已经弥漫出紫黑色的邪气,像把破冰之剑狠狠地刺进铜镜里。
“死灵食之,活灵亦可食之!”冷若冰霜的声音在命令银天狼的同时,顷刻间有寒气覆上偌大的镜身,结出冰晶将狂躁暴虐的镜妖冻结住表情,露出半截身子卡在了镜面上。
银天狼王得了主人的命令,立刻振奋起来,兽瞳被血色洇染,遮住了所有的眼白。
它毕竟曾为妖王,骨子里还是对能与之为敌的对手元灵有极度的吞噬渴望。
它的毛发变了色,一簇簇地在银丝中冒出金茸,染尽了所有的银丝。
瞬息万变后,银天狼王已獠牙长开,爪钩如铁,全身暗金鬃毛站于战戟的中央,咆哮怒吼。
镜妖的额上似有只无形的手拽出一个圆形的污黑珠子。
“这妖邪怪不得那么厉害,竟已修得魔身。”祁玥上前,一把捏住圆珠,再次摊手时它已化为污黑尘末,随之镜妖在原地碎成一堆齑粉,风吹过时散于空中,什么也没有留下。
“呜呜呜......”银天狼瞧见快到嘴的珍馐,就这么被主人给捏没了,喉咙里低吼发出了抗议的声音。
“多食不益,难道你也想入魔?”祁玥横眉冷对剜了它一眼,当下银天狼王便焉了精神,耷拉脑袋立即趴下。
紫鸾和无为师叔终于脱险,红鸾急匆匆地跑过去扶起被掐得脸色发青的紫鸾。
东凰则过来顺便关心下无为散人,然后心痛地抚摸着逍遥镜上的凹洞,夸张地叹息道:“本族的圣物啊!本族的圣物啊!”
祁玥收回战戟打横抱起陆七七,看着怀里的少年惨白着脸眉头紧锁,鬓角全是汗水还在微微发抖,便将他抱得更加贴近自己。
他冷冷地向东凰丢去一句话:“东凰,这事你该解释下,为何圣物之中竟混入了魔物?”
东凰忙回道:“我怎么知道!”
祁玥听后冷哼一声,便头也不回地抱着陆七七离开,留下其余人等齐齐将眼光刷地投向东凰神君。
经他提醒,大家才觉得事出古怪。
这逍遥镜本是神镜,又是凤族的圣物,再加上镜面曾被陵光神君加持过南明离火,妖魔邪祟若是想要靠近,必然会被燃烬成灰,然而这镜妖不止闯进镜中,还从未被凤族的人,甚至是族长东凰神君发现过。
这事就太说不过去了!
东凰脸上并没有惊慌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释怀,好像刚才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拂了拂衣袖,对着余下的几人笑道:“阿玥又自作聪明了,别理他,你们随我回去吃茶赏花吧!”
陆七七觉得自己最近真是不走运,总是在受伤、恢复中循环,他其实是在装晕,毕竟被祁玥一路抱着回来,吸引了不少目光,羞得没脸见人,于是把头更加深地埋进对方的怀里。
祁玥扬起唇角,知他脸薄也没去揭穿他,将他带回自己住的地方,轻轻地搁在床上。
陆七七听到他命仙娥取来温水和药品,又偷偷睁眼,瞄到他遣走她们将房门阖上。
整间屋子飘着提神的银丹草香气,床幔是雪纱金丝线织成的,整间屋内没有花团紧簇的景象,干净得让人觉得舒爽。
“醒了?”祁玥拧了条帕子,坐在床边为他擦拭脸上的血污。
“你虽然经常受伤,但是伤口倒是恢复得挺快,是因为身体里有灵纹吗?”
“这你也知道!”话才脱出口,陆七七就觉得自己又犯了蠢病,祁玥是和东凰是一个辈份的神君,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赤引金护甲和灵纹修复术。
果然,祁玥听后挑起眉峰。
陆七七赶紧转移话题:“神君,今天谢谢你救了我们!”
祁玥眉目舒缓,没有了在人前的恣意傲气,捧起他的手一寸一寸地小心擦拭:“你不怪我将你是凤族血脉的事告诉东凰?”
陆七七当时在殿上不是没有疑惑过,明明昨夜是他让众人在东凰神君面前闭口不谈,可是今日却急匆匆地一上来就把话挑明,要不是因为两人曾有过命的交情,不然也会怀疑他到底有何居心。
“东凰神君今日召我们前去,想必也是为了这事,所以你说与不说也没有什么关系,终归瞒不住的。”陆七七的目光柔成一汪深潭水,望向祁玥,看得对方愣了下神,“只是有一事不解,还请神君让我明白。”
“说来听听。”祁玥又去换了盆水,继续帮他清理血污,此时少年身上的伤口都已经恢复如初,想是那镜妖只是想抓他入镜,倒也没有痛下杀手。
“你方才临走时的那句话......东凰神君他是不是有古怪?”陆七七习惯性地歪着脑袋问他,可爱的模样令人忍俊不禁。
祁玥顺了顺他垂在肩上的落发后说道:“那面逍遥镜是假的。”
“假的?”陆七七瞪圆了眼睛。
祁玥点了点头,将自己的猜测讲给他听。
首先,东凰第一次见到陆七七时,就应该已察觉到他额间有个仙印,毕竟同为神君的自己早就发现那里有仙霞浮沉。
听到这里,陆七七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额心,想着神仙和凡人果然不一样,这也能看出来,可这和镜子的真假有什么关系呢?
他环膝认真聆听,让祁玥很有继续往下说的欲望,于是继续道。
今早东凰特别召来两位道长,想是要打听陆七七的身世来历,但是却没想到宋恒未来,陆七七却跟着无为散人一起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最后被无为散人质疑,东凰又顺水推舟领着众人去逍遥镜前证实,这太多此一举,毕竟两位神君都肯定陆七七是凤族血脉,他又何必为了向一个凡人证明弄得如此辛苦。
“你的意思是,他故意领我们前去?想害我们?”陆七七听出了话里的意思。
“未必。”祁玥道,以他对东凰的了解,对方不会这么直接。
他指出真正疑点的地方,原来问题还是出在那面镜子上。
逍遥镜贵为神镜,即使外表普通,也应该让人感觉出它的神力和仙华,再者那个镜妖在抓住陆七七后露出的面目,竟是焦黑干尸状,看着颇像是被火烧成那样的。
“没错,当时我也有种被火燎烤的痛苦感觉。”陆七七点头应道。
“果然如此。”祁玥冷笑出声。
“究竟是怎么回事?”陆七七继续问道。
祁玥道:“那镜妖应是原先不知什么缘故靠近真正的逍遥镜,却被南明离火所伤成为那副鬼样子,之后虽被人施于援手救了出来,但是却又被扔进了赝品里,并且这个仿制品是个单向的空间,无法连接其他的镜子,就像牢笼一样彻底地把镜妖封印在了里面,至于这个加以援手的人应该是.......”
“东凰神君!”陆七七恍然大悟,除了东凰还能有谁,那个镜阵,那个唤出镜妖的方法。
“聪明!”祁玥夸道,摸了摸少年的头。
“他为什么要害我?”陆七七实在是不明白,自己与他无冤无仇,师祖又曾是他的心仪之人,他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设计自己。
祁玥笑了起来:“他不想害任何人,只是求个自保而己。”
“此话怎讲?”陆七七仍是想不通。
祁玥再作推论给他听:“逍遥镜的幻境每逢开启,各方势力都会想方设法,肆机混入凤族的弟子中进入,为的就是得到陵光神君的秘法真一,下周便是逍遥镜开启的日子,想必此时的焚心谷里已经混入细作。”
“东凰这么做,一是告诉他们有个疑似陵光神君的后人出现,本族得到秘法真一的可能性大大增加,二是假借我的手将仿制品毁掉,好有理由对外宣布逍遥镜无法按时成功开启幻境,须再等百年,以求保住秘法真一不被外人得到。”
陆七七忿恨地捶了下床板,道:“所以说,这才是东凰同意我们久居谷中的真实原因。”
亏自己还曾为他与师祖那段没有结果的真挚感情,心里难受过一阵子。
“你要知道,保住秘法真一,就是保住整个凤族,他身为一族之长,所做的一切必须得为此做考量。”祁玥的语气中没有一丝责怪之意,反而对老友颇为理解。
他把陆七七扶下躺平,替他捻好被角,摸了摸他的头嘱咐道:“你先哪里都不要去,就在此处歇息,乖乖等我回来。”
语毕,踱门而出。
陆七七躺了许久翻来覆去睡不着,终于还是按捺不住起了身。
虽然祁玥叮嘱过不要出去,可是无奈人吃五谷杂粮,更何况他这具还在成长的少年身体,现在腹中饿得前胸贴后背。
也不知道祁玥去了哪里,他隔着窗棂看到外面天空乌云密布,似是要来场倾盆大雨。
原来神仙的地界也会有恶劣的天气啊!陆七七小小感慨了下,便整了整衣服推门而出。
顺着曲径七拐八拐,凭着好记性找到了之前去过的那个花园。
他甚是想念那红果子的鲜味,几下便蹬上了参天古树,隐在碧螺青叶中悠然自得地摘了果子就啃咬起来。
待到吃得心满意足,才收袖跃下树来,不偏不巧正好落在两名仙子面前,把她们吓了一大跳。
“谁?”仙子们拿出各自的法器,喝道。
陆七七定睛一瞧,原来是当初带他入谷的琉华仙子,还有一位是今早在殿内见过的辰玉仙子。
她们看到是他马上收回法器,恭敬地齐声喊他:“小仙君!”
这个称呼其实陆七七有点不习惯,还是觉得七儿、小七爷更适合自己。
“小仙君,你方才在做什么?”辰玉疑惑地抬起头,看向头顶上方的繁枝密叶。
陆七七单手握拳放在唇边咳了一声,拉回她的注意力:“方才路过,看到这棵仙树上的仙果尤为红艳可爱,便忍不住采摘了两枚来尝尝。”
“什么!你吃了那上面的果子!”辰玉瞪大了眼睛。
陆七七不解地回了句:“是啊!”
辰玉急了:“你可知,你可知,这上面的果子是.......”。
陆七七更加不解地望向她:“是什么?”
琉华掩嘴在旁偷笑,被辰玉狠狠地推搡了一下才道:“小仙君,此树名为衷情树,此果名唤衷情果,若是误食了以后,便会对自己心仪之人情根深重,难以忘怀,容易做出些出格的事。”
陆七七还以为是什么事,又笑出了梨涡:“这是好事啊!一心一意一双人。”
对面的辰玉跺着脚说道:“一点都不好!”
陆七七:“?”
琉华拍了拍辰玉的肩膀,平抚下她的情绪继续道:“如若心仪之人并不心仪于食果之人,那便成了大.麻烦。”
“还好还好,我并无心仪之人。”陆七七咧嘴一笑,并没有察觉到琉华眼神里的深意。
“哦?是吗?”
“那果子真得很好吃啊!吃了以后感觉身体中灵力充沛!”陆七七寻思着要不要摘几枚回去送给祁玥,昨夜见他也很喜欢吃的样子。
琉华淡淡地笑道:“是,那果子吃了是会增加灵力,但是食了以后容易犯衷情的毛病。”
他不悦道:“这么多年,不会只有我一人吃过这树上的果子吧?”
琉华道:“是有其他人吃过。”
陆七七好奇心起:“谁呢?”
琉华本不想多言,却被辰玉抢了先:“几位仙娥,还有东凰神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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