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那年繁花锦官城

锦官城的老少们很失望，他们等了一上午也没见个会冒气的神仙，乡下来讨债的农人倒是见了几波。瞎子的摊还是没有摆出来，他的场子没人敢占，就空在那里。瞎子唯一的乖孙女阿诗坐在他爷爷的小板凳上，手里捻着几株狗尾巴草，晒着太阳。有熟人见了，问道。

“诗诗，在这里干什么呀？莫不是怕有人占你爷爷的摊？”

那女孩脸颊一红，道：“才不是呢，我爷爷让我等个他的故人，还有…”女孩没有将话说完，反而脸更红了。

正说着，西边来了辆驴车，驴车旁走着一个干枯潦倒的道人，车上有个少年正伸着头向外望，满脸兴奋，一副乡下人的样子。不过他脸蛋圆乎乎的，五官又十分精致，不让人感到厌烦，倒更让人心生爱惜，那少年便是后天。

那驴车一步一步的走到了瞎子的摊边，停了下来。少年从车上跳下来，跑到城墙边上，用手比划个不停，时不时的还用手抠一抠墙上的青砖。道士倒是仰着头闭上了眼，不说一个字。

诗诗见状，抓紧从板凳上站了起来，看了看道人，又垫起脚尖向后天的方向望去。

当时锦官城所特有凤凰花开的正艳，少年站在树下，满树火红的凤凰。

诗诗的刚刚消下去的脸又红了，她害羞的蹲下来，用小手冰着自己因害羞而发烫的脸，想起爷爷的话，她的脸更是红了几分。

一旁，初次见这么高大城墙的后天感到十分震撼，他想不到，天底下还有如此高的墙，那墙内的屋子该是有多大？他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城墙上用铁汁粘砌坚固而粗砺的青砖，城墙上有瞭望的垛口，有射箭的箭台，还有几道不知被何人斩出的惊心剑痕。后天歪头想了想，他想不出，除了传说中的神仙，还有谁能在如此坚固的城墙上战出如此深的剑痕。

他突然意识到，小时候村长给他们讲的神仙的故事可能都是真的，这个世界上一定还有他从未听闻过的领域！

因为这个城太雄伟了，雄伟到需要成千上万个羿王寨耗费几十代的努力去构铸。他越想越震撼，大脑深处的灵台反而愈加清明。

后天的正上方，城墙的那处整齐的剑痕里，有幼鹰在鹰巢中舒展翅膀，风吹来，幼鹰眯了眯带有金色瞳孔的眼睛。后天听到了一声鹰唳，他向上望去，幼鹰黑色羽毛反射的阳光刺进他的瞳孔里，后天闭上眼睛。

此刻，浩瀚星海中，那个在日光下不可闻见，而被世人称为启明的大星，在暗淡多年之后忽得明亮起来。有大片星华倾下，洒向凤凰花下的后天，倾进他紧闭的天灵中。他看见那颗大星，就在他愈加闪耀的灵台上。灵台上的光一生二，二生三，三生无穷！很快亮到极点，如同宇宙初生时的灵韵。后天被灵台光刺的睁开眼睛，金光自他的双眼向外倾泄，如同第二个日球，充斥着无尽的金光。

一旁，静默的道人吐出一口剑气，那剑气化成千万把剑，结成结界，把后天的金光尽数掩下。有路过的人感到有所异样，他们向后天望去，只看到一个瞪眼望天的小男孩罢了。

界内，后天眼内的光渐渐敛去，光在瞳孔中化成城门下卖菜的贩子，化成书院中育人的先生，化成道观中吐纳的道人，化成风雨雷电，化成走兽飞禽，化成滚滚红尘，化成整个苍生！最后金光完全消尽，三分将后天瞳仁染成金色，剩下七分化成另一个瞳仁潜在深处。

后天重瞳现世的瞬间，树上未开的凤凰花在刹那间开放，衰败，化作红尘，红尘飘起，与剑阁山上那棵千年梧桐所绽放的金色虚影融合，变作凤凰，飞到后天的天灵盖上长啼，百鸟喧啾应和。

千里之外，滔滔大河之中，有万年玄龟背负河图出世，浊浪滔天，山河失色。玄龟以冥冥中启明大星为引，借着日光，只是一息便化作乌光覆向后天的背，变作纹身。纹身有星河点缀，长夜为坻，玄龟负图。（注）

道人不知有此异象，颇为惊讶，但在异象初现之时，他便吐了一口剑气。后来更是扯起道袍，长袖化作一方浩瀚世界，界内似有三千真神诵咒，百万道徒齐吟。无量符篆闪烁，为后天护法。神秘而不可揣摩，使那方世界如同神迹。

锦官城内

瞎子缓缓的从藤椅上坐起，说道：“幼鹰缚日，还真不错呢！”

接着瞎子睁开双眼，瞳孔内有金光闪烁，竟是与后天一模一样。锦官城上下谁能猜到，这个算命几十年的瞎子，不但眼睛可以视物，而且有着与上古圣贤一般无二的重瞳！不过很快瞎子就又将眼睛闭上，深深向下凹陷的眼眶，似乎从未睁开过。

锦官城外的道上，行人依然不紧不慢地走着，如同刚才的事情发生在另一个世界，或者说，本来就是两个世界。

诗诗把眼睛睁得老大，不同于路人，刚才发生的一切她都看得一清二楚，她不知道后天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后天一定与常人有所区别。因为她看到那个浑身充斥着火焰的大鸟在后天的头顶盘旋鸣叫，最后钻进后天的脑袋里，看到一只背负河图的大乌龟从大河的方向脚踏星辰而来，虽然是中午日头正盛的时候，但诗诗确实是看见了乌龟脚踏的每一颗星辰，最后乌龟和星辰全部化作乌光覆向后天的背。但后天没有变成披毛戴角的怪物，反而变得更加和煦，如同隆冬里的日光，让人忍不住亲近。

一旁的后天仍然沉浸在自己的灵台中，因为他的灵台中多了一座山，山体黝黑，挺拔笔直到让人感到绝望。他站在山下，山上云雾缭绕，虚幻而扑朔迷离。后天忍不住的一脚踏在山上，山上的云雾竟化作刀枪剑戟向他劈来，后天躲不开，待到云雾劈到身上才发现，没有想象中的剧痛，反而使四肢百骇温暖无比，让后天舒服的差点叫出来。

注:子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论语·子罕篇》凤鸟至，河出图，象征着“圣王”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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