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幽静寂寥,依稀可闻流水潺潺击石声,空灵悦耳,就像此刻坐在屋檐上与他遥遥相对的那个人的声音。
李惟攸想过很多种见到她的场景,也琢磨了不少措辞,如今望着近在眼前的人,仿佛多年的艰难和无尽的苦涩都不那么重要了。
人活着,就比什么都好了。
“欢迎回来,殿下。”
凉风习习中,他听见自己说。
沈弄溪唇角含笑,眉梢眼尾都染上了笑意,流光溢彩的双眸一如既往的沉静,“好久不见,阿七。没想到来的人居然会是熟人,看来老天待我还算不薄,没舍得让我孤苦伶仃漂泊在这沧禹界。”戏谑般的言语让这场重逢显得轻松不少。
阿七,也就是李惟攸。
作为沈弄溪外祖父留给她的十大神护之一,李惟攸可以说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千百年来的不易他都看在眼里,他曾经深深厌恶着这样弱小的自己,那个在战场只能看着主子挡在身前的自己。可扪心自问的,如果她不曾为了他们以命相待,也就不会有那么多誓死追随的人。
她就是这样的人,看似无情实则心怀天下,看似博爱又理智的可怕,别说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了,他们悉数战死时也会临危不惧。
就这么个小姑娘,比之那些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也不遑多让。
倘若沈弄溪知道李惟攸心里是这么想她的,肯定笑得花枝乱颤。
别逗了,她又不是无所畏惧的,只是觉得无所谓罢了,输就输,赢就赢,她已经尽力了又何必执着于结果呢。战败身死又如何,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优胜劣汰适者生存就是原始法则。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无可匹敌,当初选择一战时她就知道会输却依然去做了,有些事总要有人当出头鸟,即使当时没有她,千万年后也会有另一个人带领众仙反抗。
而沈弄溪,只是比大多数人都看淡生死。生又何妨,死亦何妨,她一出生就给极天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色彩,纵使化为一抔尘土也会在时光长河里成为传说,不亏了。
唉,没办法,谁让她真的是个很懒,很闲,除了打架啥也不会的人呢。老白说了,人生嘛,就是要张狂不羁,潇洒恣肆才有意思。哦不对,她的音律还是不错的,据说多少继承了她父亲的天赋。
飘远的思绪回笼,沈弄溪与双眸微眯,眼里一闪而过锐利的光芒,像夜里的孤胆恶狼看见了猎物,只消一击必杀。
食指曲起在砖瓦上轻弹,一下一下像敲打在人的心里。李惟攸似是早知道她的习惯,足尖点地,飞身而上,不声不响的落在沈弄溪的身后。
过了许久,天地骤亮,暖黄的日光透过树梢斑驳洒落在两人身上。就在李惟攸以为主子睡着时,漫不经心的话语自前边传来,“……阿七,我有一个小目标。”无波无澜的眸光看不出她的想法。
李惟攸眼皮打架,总觉得这话有问题,但他不敢想太久,认真问道:“殿下的意思是?”
带有笑意的声音悠悠荡开,空灵如山涧幽泉叮咚,“我呀,想在千后重回极天神域。”
惊愕的目光猛的射向眼前人,炽热如火像要烧灼五脏六腑。
“殿下!属下愿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请殿下下达命令!”铿锵有力的话音落地,躲在角落偷听的程安翊浑身一颤,三头身的小孩儿又往里头缩了缩,乌黑的眸子却没有移开。
沈弄溪伸出一指,指向远处虚空。
“那里,聚集了大量极天界的同伴,我刚苏醒不久,对沧禹界并不熟悉。你亲自去一趟将人召集,最好提前让他们知道我回来了,也算给个定心丸。”
李惟攸没有问为何是“刚苏醒”,而是从空间戒指里拿出一块玉简,玉简中心泛着莹莹绿光。他展开呈给沈弄溪,道:“这是这些年来属下寻到的人,虽然不多但在修仙界都有一席之地。据我所知,我们都是五十年降落,而且记忆存留。不久后,我们几个神护建立了乘坤殿分散在世界各地,有些甚至去了别的界面。”
好奇心起,沈弄溪一手托着下巴,一手往嘴里灌酒,边问道:“哦?乘坤殿是做什么的?你们还跑到别的界面了?”
一连串的问题砸来,李惟攸不慌不忙解释,“刚开始那几年是可以任意穿梭在几个中世界,大概十年后就不行了,各个通道被封死,我们几人也是靠着极天界特有的通讯玉简才能保持联系。”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似乎是因为极天作为大世界的缘故,我们的东西只要不是带有巨大杀伤力的,几乎都能使用。想来是沧禹界对外来危险的排斥,和极天界高级界面的压制在起作用。”
每个界面都有自己的法则,这些法则会约束外来的危险以此起到保护作用。但是就像大世界的人比中小世界的人强一样,极天界带来的东西也能够隐隐压制法则,若是压制太过物极必反,那只会造成两败俱伤,所以通常情况下,只要不危害到本世界,用一些高级辅助类的法宝也无可厚非。倘若有人不长眼,动用强大有杀伤力的法宝,或者发挥出的力量超越世界承受的极限,那么就会受到天雷审判和反噬。曾经有人当出头鸟展示了一番后果后,大多数人都歇了挑战法则的心思。少数人只是在触犯法则的边缘试探。
在厄妄心海时,沈弄溪的力量被压制到了渡劫后期,差一脚就升仙的那种,所以从此往后她是不能轻易出手了。
话说回来……那玩意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阿七,你可知道厄妄心海?”
“未曾去过,但传闻此地诡异至极,属下听说殿下在那里动手了?”
仰头闷一口酒,偶有几滴酒水滑入衣衫。沈弄溪眉头轻挑,笑眯眯的说:“对呀,打了一架,费劲的很。我有伤在身,修为大跌,只能勉强将它封印,指不定哪天又跑出来了。若是小兵还好,偏偏是只帅级的魇魑,召唤了一堆森罗白骨精,啧,差点折在里头。”
帅级?李惟攸倏然瞪大了眼睛,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这、怎么可能!帅级哪怕在堑离渊都是不多见的存在,而且我们明明把所有魇魑都挡在堑离渊了!”这个信息含量太大,如滔天巨浪冲击了他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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