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东院,我思绪乱如麻。一会想到宴上的奇丘真人,一会儿想到一万年前的审判,一会又想到幼时缠着爹爹去买糖葫芦,这些杂事在脑海中过了千千万万。
深吸一口气,我叫来厮役问了宴会上的事,那厮役说我走后仙官们也就陆陆续续回去了。我松了口气,接着又紧张起来。
我特地问了奇丘真人何时走的,那厮役搔了搔头,又为难的说:“仙君恕罪,下宴的仙官太多,奴婢也没看见奇丘真人,大概是随着仙官的队伍一并走了吧。”
厮役见我面色不虞,小心翼翼地问道:“仙君,要不要奴婢叫太医署的人来?”我略略思索一番,后摆摆手道:“不必,你回去歇下,不用守夜了。”
“这……”厮役面露难色。
“无碍,我还要画一幅丹青,你先替我备下笔墨。”
“是。”厮役果然应允了,不一会儿哪来了朱砂笔墨,在案上摆好后,行了礼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我细细的查看了桌上的宣纸和墨水,确认没被人动过手脚,这才放心下来。这些厮役仙女是天宫的人,保不齐有玉帝安插进来的眼线,日常起居可以让他们侍奉,但是绝不可叫他们办事。
笔尖沾了点墨,在宣纸上白描出一个因醉酒而衣衫不整的大汉。眉眼处画的更加细致,放下笔时,一个醉眼朦胧的大汉抱着酒坛犹如活生生躺在宣纸上。
白描对笔墨技巧极为讲究,却不讲细致,但求传神。事实上,我更爱用淡墨来描绘山水,但求意境。墨砚侍者独爱我的山水画,称其浩然大气。
我却感到微微燥热。白描我尚且生疏,画的时候须多用心思,得聚精会神,因而画完后我心跳的尤其快。
我离开案桌,打开门。我本欲在院中走走散心。月光隐入,面前顿时漆黑,正剩下身后屋内,从窗中泄出的点点的烛火。
才走出两步,忽见院中竟有一抹黑影,鬼鬼祟祟,猫着腰躲在院中角落。心头猛的一跳,我感觉一股火苗从脚尖蔓延上了头顶,顿时警铃大作!玉帝的动作怎么快?
开门的咯吱声音惊扰了“黑影”,他似乎扭头发现了我。来不及细想,我赶忙转身回了屋,手忙脚乱栓上了门,把所有隔窗都放下关好,又拉上了各个窗纱,大步走向门口,听了一番动静,仍是惊魂未定。
那是什么?是来杀我的刺客?我背靠在门上,喘着粗气,右手按着起伏的胸口胡思乱想。附耳贴上木门,门口传来几近无声的脚步,像是故意折磨人一般走的很慢很慢。我咽了一口口水,感觉喉咙干渴难耐。四周安静的不像话,我感觉隔着肚子听到了肠子蠕动的声音。
“砰砰砰!”门外的人突然开始敲门,雕花的木门随着敲击而震动。我“唰”地站了起来,连退后几步,运行全身功法于手掌,一阵暖流游掠过我的全身。双眼死死的瞪着面前做工精美的木门,只待那黑影破门而入。
天庭禁止斗法,但眼下,危况迫在眉睫,我不得不破一次规矩。
门外传来一声:“菡娘?你躲我作甚?”
这声音……是墨砚!墨砚侍者?
我慢慢走到了门口,门外的黑影倒映在糊门的油纸上,被屋内昏黄的烛光一照,犹如不详的鬼魅。夜很静,我似乎能听到门外的黑影呼吸声,感觉到他的呼吸声透过油纸席卷脖子上细细的纤毛。
如果门口真的是墨砚,那便万事大吉。如若是有人故意学着墨砚的声音引我出去……
我不敢往下想,精神紧绷到几点,额上微微出了几粒汗珠。我尽量放轻脚步,缓缓移动到门前,轻轻了解了门栓。
我猛的拉开门,同时丹田运气,手上轻轻一推,就是一道厉光直奔向前,劈上了漆红的楠木柱。一道白影闪身躲过,却不袭击,而是几步逃到了院中。
我紧接着追出去,一转头发现那白影飞身上了屋檐,撒泼姿态地一手插腰,一手指着我骂道:“李菡萏!你疯了?平白无故打我作甚?”
这骂人的姿态,是墨砚没错了。我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院里的黑暗,看清了屋檐上的人影。
他的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些什么,神色气急败坏。但是我一瞬见失去了声音一般,听不见他的话,脑子好像一片空白。只感觉身上一阵寒意,原来是我出了一身的汗,被夜晚的风吹的瑟瑟发抖。我的眼前渐渐模糊,树和屋檐的虚影纠缠在一起,原本清晰的墨砚又重新糊成了白影。
我倒在了地上,坚硬的地砖磕的我肩膀一阵刺疼。单这种痛远远比不上意识的混沌,眼前最终变成了一片黑暗。
我做了一个梦,一个漫长痛苦的梦。一会儿是置身茫茫沙漠,凄远看不到边界;一会儿是深邃的海洋,渐渐的沉溺其中,无法呼吸;又是在鲜血淋漓的战场,风干的血凝成了紫红色,四周都是残臂断肢。
最后却是梦见玉帝。在一片漆黑中,他没了往日的威严。双眼通红,面目狰狞的犹如鬼厉一般,扑上来用两只大手死死擒捆住我的脖子,嘶声力竭地喊:“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我浑身颤抖,透不过气,又感觉胃里翻江倒海。在绝望痛苦中,忽有一人缓缓而来,翩翩而至,犹如救赎的神明。狰狞的玉帝,无尽的黑暗都消失不见了。
我的意识逐渐清明,睁开眼,是丝绸制的素纱帐和淡黄温暖的灯烛。扭头,是墨砚。
他眼里布满了血丝,开口说道:“你醒了。”嗓音嘶哑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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