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有为打量着周衡,和蔼道:“周师侄人中龙凤,周掌门得子如此,可真教人羡慕啊。”
周衡直起身子,淡淡道:“前辈谬赞了。”
“事情是这样的,”周云沛朝周衡递了个眼色,笑眯眯的开口:“听闻贵派本次宗门大比的魁首是林师兄的大弟子谢师侄,早年我见这孩子的时候就知道他必成大器,在这里我先恭喜林师兄了。”
“小徒学艺不精,为人顽劣,这不,伤了同门真被我罚在祖师祠堂面壁思过呢。”
周云沛哎呀了一声,故作惊讶道:“那另一位师侄伤得可严重?衡儿,看来你的愿望要落空了啊。”
林有为微微挑眉:“怎么?周师侄是想...”
周衡正色道:“请恕晚辈冒犯,林掌门,晚辈听闻贵派本次宗门大比上有孤芳剑现世,且听闻那位持剑的女弟子能使出照雪那样的招式,晚辈实在按捺不住澎湃的心绪,特此缠着爹爹上门想要与那位师姐比试一下。”
“衡儿,不得无礼!”周云沛面有愠色:“落清山月华门向来神秘,其武学剑法甚少有人亲眼见过,大多人都只听过江湖传闻,你又凭什么得见?再者,你没听林掌门说吗?那位师侄已经被谢师侄伤了,你倒不如找谢师侄比试一番。”
刘千河闻言哼了一声,被楚怀一使了个眼色,才不情不愿的收敛情绪。
话说得冠冕堂皇,好像替落清山考虑似的,话里话外不都在说落清山最精妙的武学只是噱头,名不副实吗?竟连大比上用了什么招式都知道,落清山上多半有开阳派的眼线,那周云沛也必然知道谢一范胜之不武。
这哪里是讨教,分明是来试探。
林有为何尝听不出周云沛的话中话,面色僵了僵,便抚掌笑道:“周掌门说得也夸张了些,这样,我将月华门现任门主请来,那弟子伤情如何、或者诸位有什么想交流的地方,不如当面交流,来人,去请许门主来昆吾峰。”
“是!”
————
明光院,好运气卧在院中,听着屋里两人的动静翻了个白眼。
“微微,你不乖啊。”
“师父,我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你给我过来,你非要我霸王硬上弓是不是?”
“师父...你放过我吧...”
严微可怜巴巴的抱着被子,像被欺负的小媳妇一样缩在床脚,眼中满是祈求。
许幼怡咄咄逼人的站在床边,大氅被她随手扔在桌上,她一手叉着腰,一手端着一碗黑糊糊的药。
“严微!”
许幼怡甚少叫自己大名,严微闻言一抖,不情不愿的朝床边挪过来,企图挣扎:“师父,这是今天第五碗了,喝不下了,要不晚上再喝?”
“晚上还有晚上的,”许幼怡毫不留情的把药碗怼在她面前,眉头一拧:“快喝。”
“......”严微一脸视死如归,盯着药汤不说话。
“凉了更苦。”许幼怡淡淡道。
“......”严微咽了口唾沫,认命般的接过了碗,脸彻底垮下去了,她双眸无神,呆呆的盯着药汤,似乎在挣扎着建设心理防线。
她没有发现许幼怡的嘴角噙着一丝似乎隐忍许久的笑。
严微终于有了反应,面如死灰的把碗放到嘴边,蹙眉仰头几大口喝了下去。
那张漂亮的脸顿时皱在了一起,严微呜咽了一声,把头埋进了被子里,看不清表情。
许幼怡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接过药碗,伸手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嗔道:“这么大的人了,还怕吃药,丢不丢人?”
“师父...”严微委屈道:“真的苦...”
她还欲争论,许幼怡却忽的从袖口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打开来是一堆蜜饯。
严微的眸子瞬间就亮了。
许幼怡不疾不徐的捏了一块放进嘴里,酸甜味激得她眯起眼睛,玩味道:“想吃?”
狗勾点头。
“晚上要不要乖乖喝药?”
点头。
“以后都会吗?”
点头。
许幼怡笑道:“张嘴。”
“啊——”严微长大嘴巴,闭上眼睛等投喂。
预料之中的酸甜没有到来,自己的嘴角反倒被轻轻砸了一下,她疑惑的睁开半只眼睛,却看见自家师父正颇为幼稚的玩‘投壶’。
“师父!”
许幼怡被抓个正着,慌忙将手里的蜜饯一股脑塞给严微,笑着跑路:“有人敲门,我去开门!”
师父太幼稚怎么办?只能宠着呗。
严微轻笑一声,捡起被许幼怡扔在被子上的蜜饯放进嘴里,满足的闭上眼睛。
唔,好甜。
————
来人是昆吾弟子,他传达了林有为的命令,许幼怡回屋向严微说了一声,便披上大氅出了门。
罢了,多年不见,会一会也好。
山河殿中,双方经过长时间的客套寒暄,气氛已经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僵持。周云沛话里话外全是明枪暗箭,好在林有为是混迹江湖的老油条,将带刺儿的话一一挡下。近年来,开阳派越做越大,在武林中的声势也越来越高,一直有取代落清山做武林之首的野心,两人相互试探了半个时辰,谁也没捞到好处。
刘千河的暴脾气早就坐不住了,找了个理由回鹤竹峰躲清静,他刚甩袖走出山河殿,便遇见了款款而来的许幼怡。
“刘师叔。”许幼怡叫了他一声:“怎么?又有人惹您不高兴?”
刘千河冷哼一声:“你也小心点吧,开阳派那个首鼠两端的家伙和他儿子都不好对付。”
林有为和周云沛的脸色都不大好看,楚怀一正想着说些什么打破僵局,幸而许幼怡从殿门走了进来,打破了一屋子的尴尬。
许幼怡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众开阳派的人,个个都有真本事,周云沛带精英弟子上山,应该是来砸场子的。她径直走上台阶,朝林有为行了一礼,才矜持不苟的转向开阳派这边,不卑不亢的说道:“落清山月华门许幼怡,见过周掌门和诸位同道。”
她抬起头来,看向周衡,只这一眼,周衡浑身便如雷击般抖了抖。眼前的女子,花容月貌、风姿绰约,看上去盈盈弱质,眸中却有风雷之厉,如此美人,滋味当是何等销魂?真是让他产生浓郁的征服欲。
自古美女配英雄,他周衡要做的大英雄,只有眼前的美人才配得上他!
“许门主,好久不见了。”周云沛笑着点头,“以前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娃娃呢。”
“是啊,时间过得可真快,”许幼怡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紧了紧自己的大氅:“不知周掌门见我有什么事吗?”
林有为插嘴道:“是这样的幼怡,周掌门的公子,是特来讨教月华剑法的,不知严微身体怎么样了?”
周衡趁此时机走了出来,朝许幼怡一本正经的行礼:“许门主,在下周衡,很高兴认识你。”
“哦?”许幼怡抬起眼皮看了周衡一样,不知为何,这男子给她的第一印象并不舒服,想到开阳派上山的由头,她丝毫不给面子的开口笑道:“掌门师伯,您是老糊涂了吗?周公子哪里是想我们月华门讨教,分明是来刺探落清山的虚实,月华剑法若是子虚乌有,落清山自然也是华而不实,亏得师伯忍到现在。”
“你这小丫头,胡说什么呢!”恼怒的是周云沛身后一位年纪不小的长老。
周云沛看着许幼怡阴沉了脸色,林有为好歹跟他客气到现在,想必还是有几分忌惮开阳派,没想到这年纪轻轻的女子直接捅破了窗户纸,这性子真是像极了当年的许知韵...都一样让人讨厌。
周衡笑了笑:“许门主误会了,我仰慕贵派剑法已久,毕竟刀剑之争自古便有,我是真的很想讨教一下世上最精妙的剑法。”
“承蒙周公子高看,若我阿娘在时,这种赞誉也许还能承接一二,但如今月华门人才凋敝,万万不敢担这个‘最’字,至于为何凋敝,想必令尊心里也略有见解,是吧?周掌门?”
周云沛握紧了茶杯,皮笑肉不笑:“幼怡,你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和你母亲关系也是极好,可不能乱开玩笑。”
“是,周叔叔为人光明磊落,”许幼怡回以一笑,又看向周衡:“周公子抱歉了,小徒身体抱恙,如今仍需卧床休养,只怕不能与你比试了。”
周衡不甘心:“那,可否请许门主亲自与我一战?”
此言一出,殿内瞬间寂静,除了周衡和不明原由的开阳派弟子,其余人的目光全都看向了许幼怡,周衡不明所以,却见许幼怡的笑容已然凝固在了脸上,缩在袖子里的手指微微抖动。
还是周云沛站起身,走到儿子身边骂道:“放肆!许门主身体不好,已极少习武,你竟不顾礼法随意冒犯;再者,要许门主亲自与你比试,你好大的面子,也不想想自己配吗?还不跪下给许门主赔礼道歉!”
周衡大惊,连忙就想赔罪,身前的女子却忽然站起身来,带动一阵香气。
许幼怡冷冷道:“不必了,周掌门,你也不必激我,更不用试探,我早已内息全无,拿不起剑。这辈子我是没办法像阿娘一样领略开阳刀法的玄妙了,如果周公子执意想要比试,就请等我家小徒痊愈再议。”
周衡急道:“许门主!我是无意冒犯,还请你大人有大量,不要怪罪!”
“周公子客气了,贵派的想法我已了解,幼怡病弱,就不在此扫大家的兴了,掌门师伯,我告辞了。”
许幼怡轻移莲步,如来时分花拂柳,纤弱的背影看在众人眼里,却如同最坚韧的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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