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水同推他下来的红喜神赌气,干脆一连睡了好几日,任焰冠怎么叫他,偏眼皮连抬都不抬一下,把焰冠急得团团转,不知该如何是好。
举国都道焰冠从未叫什么难倒过,却在这小恶龙身上栽了跟头,又可恨国师邀人占卜,道这恶龙若是死了,国将倾覆,不复国矣。大伙都想着既然焰冠养恶龙养得不大顺手,应给女皇找个师父教教才好。
日头方才升起,焰冠就坐在大殿上翻了个白眼,一摞摞的奏折末了竟然都是规劝她当好好学一学如何养龙,可她哪有什么办法,史书无籍可考,古往今来都未曾有过人触龙凤的记载,倒叫她无端端做了这头一遭。
屏风之后,辞水盘在柔软舒适的特制摇椅里睡得很安稳。
是我们的女帝特召御用木匠赶制的小躺椅,辞水似乎不太排斥它,至少不比排斥焰女帝那般厉害。
虽然知道整件事同这无辜少女并无什么关系,他们俱是被那大狐狸摆了一道,但小家伙仍是有气无处撒,只得都叫焰冠受着了。
红喜神当真是荒唐极了,竟开出这样大的玩笑,待到天庭找他不见,不知要翻天成何模样。
辞水梦里也悄悄地留了一些愧疚给焰冠,虽然只是一点点,但是足够叫他醒来的时候不再跟那大大咧咧的少女怄气了。
只是当他睁开青蓝色眸子,少女却不见了踪影。
“陛下、陛下不见了!”小太监惊声尖叫。
“成日念叨的药苑没有,一日七八趟的书阁也没有,陛下到底去了哪里啊!”小宫女忧国忧民。
“启禀太后,陛下未在御膳房内。”银卫甲规规矩矩。
“启禀太后,陛下未在后花园内。”银卫乙毕恭毕敬。
一身金红华贵长袍的胖妇人在辞水面前晃啊晃,辞水不由得皱起眉头,难道这丫头是又去市集寻什么小玩意儿拿来哄自己开心了?
大殿内登时乱成一团,闹哄哄的吵得辞水险些耳鸣以为焰冠传信说再也不回来了。
太后饶有兴趣地低头看着淡青色清透如玉的龙脑袋,辞水忍住想要阻止她靠近的冲动,反正他现下不仅没有灵力还只会说龙语,想阻止也是徒劳。浓烈的凤凰花香气四溢,太后伸出指尖欲点上辞水的脑袋,被辞水下意识躲开了。
“真真儿好看,哀家什么珍奇异兽没见过,你这通体晶莹透亮的赤龙我倒是第一次见。怪不得我儿焰冠这么紧张养不好你,第一次见龙便是你这般色彩奇异说火不像火说金不算金的龙,你说说,你说说,谁能不欢喜。”
刚刚还忧心忡忡的太后现下注意力全被小龙吸引了去,念念叨叨地说着话,凤凰花的香气几乎把辞水熏得晕晕乎乎受不住,只觉得焰冠定然是遗传了她母亲,说起话来比她母亲只多不少,完全没听进去太后究竟说了什么。
不若又要气愤得挺直了龙背龙脑袋皱着眉头盯她许久。
太后终于走了,焰冠离家出走是经常的事,何况她自五岁被太后秘密送至乐忧圃师从琅玹道人,现下还有个秘而不宣的身份——江湖第一刀,太后自是不大担心自己女儿会遇着什么危险,怕是她遇着谁,谁才危险。
此前太后不过照例命人宫中四下寻找一番,确认自家女儿不在便替她批阅几天奏折罢了,出门便算是体察民情,多少焰冠也能有所收获,只是西皇上下又要闹腾着急一阵子了。
天光洒落,穿过窗子覆盖在桌上,也连带着暖着辞水卧着的小椅子。
灿烂日光将熄,朦胧月光将至,辞水轻轻晃了晃脑袋,想着这小丫头可是月老仙看中的龙妻,应是不会出什么幺蛾子的。只是……只是等得她回来,多少还是吃点东西吧。
辞水想着些有的没的,才刚刚打定了主意,却忽然觉得龙身乏得很,似是又有些困倦了,龙脑袋一歪耷拉在躺椅边上眼皮象征性地抵抗了一两下便合上了。
焰冠一大早背着包袱,又千辛万苦地踏上了去往神渊瀑布的路,包袱里尽是小葫芦,足足有七八个。
“七八个都装起来的话,这水该够他开心一阵子的了!”
想到赤玉一般润泽的小龙在焰冠命工匠特别烧制的那澄澈透亮的琉璃小池里扑腾,焰冠就忍不住面露笑容,笑得仿若一朵忽然绽放的凤凰花。
青色衣裙一跳一跳,焰冠欢欢喜喜在山间奔得飞快,树影婆娑间石子路以极快的速度掠过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里只有一个清晰的小小赤色龙影,其他的什么也没留下。
她翻过了几座山,又直行越过神渊国的边境线,渴了就捧起泉水豪饮,饿了就如法炮制吃些果子,边吃边摘嘴角时时漾着浅浅的笑意,与上次不同,这次她依旧是千里奔袭,速度却快了许多。
终于到了神渊瀑布下。
尽管焰冠不在,辞水还是依例被小太监连着袖珍躺椅一起放在帝王枕边,青玉龙首迷迷糊糊间顺着浅浅的不知名香气吸引着,游出了躺椅。
闭着眼睛绕着金线绣着凤凰的绸缎衾枕盘旋着,那是属于帝王的衾枕,却并不像民间传说的那样冰凉。浅浅的香气氤氲着,辞水迷糊间倚着焰冠的衾枕,睡得十分安心。
当夜辞水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见红衣翻飞的仙女笑眯眯地站在他身边,忽而展翅变成了金色鸾凤,绕着他一圈一圈的飞。
一圈又一圈,欢快得很,且不知疲倦。
天帝指着金灿灿的凤凰对天后道:“太初鸿蒙,她是天地开辟时诞生的第一只凤凰,此次涅槃还要多亏了我儿辞水。”又转头面色极为和善地看着辞水温声询问:“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辞水还来不及回答,梦便醒了。
梦境太过真实,以至于辞水一直在反复思考梦里的场景,都忽略了天已经亮了。
他这样想着想着,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
“呀,你怎么出来啦!”
小婢女看着枕在焰冠枕头上睡得香熟的小龙惊呼,话音未落想起这龙惹不得,又立刻捂紧了嘴巴。
辞水睡梦间动作隽雅缓慢地翻了个身,龙脑袋仍旧埋在枕间,其间焰冠的香气浅浅地萦绕着他的周身。
窗子上风铃轻轻的摇晃,辞水再睁开眼睛时已经被放进躺椅里迎着窗子的阳光晒太阳了。
真是个莫名其妙的梦,辞水伸出短短的小龙爪抹了抹眼睛,龙尾一摆一摆。阳光甚是舒服,辞水莫名的心情很好。
当夜焰冠也做了个梦。
梦里有天帝老儿极为不正经敲着她的脑袋,得意地笑着说孺子可教也。
焰冠并不明白是因何这样夸赞她,因那龙已许久未曾进食,她心下愧疚,深觉自己当不起这样的夸耀。
“天帝陛下……”
她还没开口,“天帝老儿”便眯起狐狸一般狭长的眼睛笑嘻嘻地同她讲,讲了个不得了的大事。
“无妨,无妨,烛龙本就无需进食的,你能为他做到这个地步——”他看了看焰冠白藕样的玉臂上揣着的包袱,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很好,很好,”他说着,又敲了一下专注盯着他的焰冠脑门,“你将他照顾得很好啊!这神渊之水你取一葫芦,在花房后的架子下面挖个坑,把一葫芦水倒进去,这泉眼就算成啦。此后泉眼与这神渊瀑布相连,全然不用你再操心。”
焰冠深深吃了一惊,再三谢过天帝,心下惊叹着难不成这龙真的是个神仙,自己当真和神仙扯上了关系,而且还定了一门亲。
“自然是真的,我还能扯谎骗你不成!”
“天帝”像是能听到她的心声似的,装模作样凶了焰冠一把,十分满意地踩着云儿飞走了。
焰冠自瀑布边上醒来时,天才蒙蒙亮,可是包袱却变得沉甸甸的了。一一打开了小葫芦,统共七八个葫芦竟然都装满了泉水,看起来比身边瀑布下的泉水还要清澈。
单纯如她,瞬间便对这“天帝”的话便深信不疑了,直感叹自己竟有这样的好运气,这样的好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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