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火剑诀（二）

钱家乐确实是让不了,别看他对灵玉形成了全面的压制,其实一点儿巾不轻松。灵玉的招架十分顽强,每次钱家乐都以为可以将她击倒,却每次都击不倒。更要命的是,灵玉始终保持着冷静,判断尤其准确,她总能抓到最关键的点,用最少的力气躲过他的攻击,尽管她已经没有办法回击了。

打到现在,要么把她打趴下,要么他的精神被击垮。

对一个剑修来说,有什么比精神被击垮更耻辱的?这不仅仅是一时之气,更是剑修的尊严,所以他只能咬紧牙关,将灵玉一口气打倒。

灵玉完全听不到周围人在说什么,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所有的心神都在周围的剑气上。钱家乐的剑气与他的战斗风格一样,带着一股暴戾之气,稍不小心就会心神震荡。

她的真元一点一点流失,钱家乐的气势却没一丝减弱,每道剑气劈下来,都直取她的要害。

灵玉越来越力不从心,一不小心衣袍下摆又被截去了一块。

难道只能这样吗?灵玉感到体内真元不足,已经没有办法应付钱家乐始终狂暴的攻击,心中升起一丝绝望。

她不甘心,明明她有足够的判断力,完全明白钱家乐每一招的去向,每一道剑气的轨迹,也知道如何去躲避,却没有足够的实力去应对。修为不及,真元不足,剑术不佳…这些实实在在地限制了她的实力。

这就是她的弱点吗?她与沧溟界本土修士差距这么大?

终于钱家乐一道剑气发出,狠狠地击在她的剑气上,她真元耗尽,被击飞出去。

灵玉重重地摔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

钱家乐也好不到哪里去,满脸是汗,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气。一时间小剑池寂然无声,刚才大发议论的炼气弟子们没一个人说话。他们早知道钱家乐能赢,却不知道会赢得这么艰难,这位程师妹明明实力不如他,从头到尾都没能对他形成足够的威胁,打完之后,钱家乐却是一副虚 的模样。为什么会这样?难道这位程师妹有什么特殊的本领?

“嘶——”灵玉爬起来,吸了口冷气。这是斗剑切磋,不是生死相争,钱家乐出剑虽狠,但没有赶尽杀绝,她没有受伤,只是这一撞手臂擦破了一大片,疼得厉害。

她低头看了看伤处,对钱家乐勉强拱了拱手:“钱师兄剑术高强,我认输了。这地方是钱师兄的了。”

说完她向围观的众人微微点头,转身就走。

“喂!”钱家乐在后面喊,“小剑池里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地方,就算这里让给我了,你也不用走人吧?”

灵玉转回身笑了起来,扬了扬自己的手臂:“钱师兄误会了,我总得去处理一下吧?”

“……”钱家乐发现自己二了,懊恼地拍了下额头。他只是看到灵玉十分落寞的样子,一时动了恻隐之心,觉得自己这样对一个女修太狠了…算了,人家一个女孩子,长得像男人已经够可悲了,他干吗还要去打击人家?就像他,从小长得像女人,被人说了多少闲话?

这么一想,钱家乐顿时觉得自己与灵玉同病相怜,应该好好对她才是。问剑峰的后面有一排石屋,供弟子休憩之用。炼气弟子还是肉体凡胎,若是长期在此闭关,少不得食宿供应,因此设施都很完备,还有十几名杂役在此打理。

灵玉一过去,立刻有侍女上前将她引到一间无人的屋中,打了水过来,连伤药都全部备齐。

灵玉把手臂擦伤的地方清洗了一遍,抹了药水,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如初。修仙界的药物,对付这种小伤,那是药到病除,绝无虚假。

然后她从乾坤袋里取出备用的衣物,把身上残破得不能穿的衣衫换了。听说宗门给筑基修士发放的弟子服都是灵器,一般情况下穿不坏,也割不破,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享受到……

半个时辰后,灵玉神清气爽地回到小剑池。

输了斗剑,她不是不郁闷,但这郁闷对她没有半点儿帮助。她反倒觉得应该感谢钱家乐,他毫不留情的出手让她知道自己与沧溟界真正的剑修差距有多大。她不是悟性不好,也不是心性不佳,更不是资质不及,而是实力,实打实的实力不足。

既然实力不足,那就只能退让,除非有朝一日她实力提升打败对方。灵玉调整好心情,觉得自己能坦然面对别人轻视的目光了才回到小剑也。可没想到,在 剑池迎接她的却是出人料的一幕。

“程师妹!”灵玉刚刚踏上小剑池所在的平台,就听到钱家乐的声音。他相貌妖艳,声音也很中性,很容易就分辨出来了。

灵玉眨眨眼,看到钱家乐站在她原先修炼的地方向她招手,面带笑容,很热情地说:“快过来!”

她觉得自己有些眼花了,揉了揉眼睛,看到的还是钱家乐笑容满面的样子。她再看周围,其他弟子要么围在一起低声探讨,要么继续修炼,偶尔有几个向她看来,目光也很和善,没有半点儿轻视。

呃,她不在的这半个时辰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满面困惑,在钱家乐热情的招呼下慢慢走了过去。

“程师妹,来,坐这儿!”钱家乐将她推到她原来坐的地方,自己在一丈外坐下。

灵玉觉得这情况太诡异了,刚才俩人打死打活不就是为了抢这个位置?

为什么她打输了,钱家乐反而笑脸相迎,还把位置让给她?

“钱师兄,”她站起来,“我输了,这里还是你坐吧!”“没关系。”钱家乐仍旧把她按下来,“我坐这里就好。”

灵玉还是站起来了:“那里离灵剑远了点儿,不如这里,我愿赌服输……”

“嗯?”钱家乐把脸一板,“我让你坐你不坐,怎么,瞧不起我?”“当然不是…”灵玉无奈了,“可是我们刚才…”

“刚才是刚才,现在我让你坐你就坐!”

钱家乐一脸坚持。灵玉纠结了一会儿,屈服了:“好吧,多谢钱师兄。”她的合作让钱家乐露出了笑容。他自己也坐了下来,分外和气地道:“程师妹,你好像是刚刚入门?你的剑很奇特啊,紫色剑气,看起来很像是紫霄剑气。不过我感觉是两种属性不同的剑气,你修炼的是什么功法?”

这些天灵玉已经开始修习《水火剑诀》,不再像以前水火两道剑气总是分开使用,而是合而为一,真正成为一道剑气。刚才她被钱家乐全面压制,大部分时间都在招架,自己出招不多,所以旁观之人都没有发现她剑气中的奥秘,只有与她缠斗的钱家 感到她剑气的不同。

“不瞒钱师兄,我是半路出家,之前只会些剑招,进了宗门才改修《五行剑诀》。”这本剑诀并不是多么高深的剑修功法,太白宗有许多炼气弟子入门修习的都是这部功法,没什么好隐瞒的。

“《五行剑诀》?”钱家乐挑眉道,“不对。修习《五行剑诀》的人都有明确的五行属性,跟你的不一样。难道程师妹不方便说吗?”

“钱师兄误会了,我说的都是实话。”灵玉伸出手,一红一蓝两道剑光缓缓游出,在手心互相缠绕,渐渐合为一股,成为一道紫色剑气,“师兄请看!我的剑气不同,是因为它是水火二性融合而成。”

钱家乐看着那道紫色剑气,惊讶得睁大了眼:“双灵体,原来你是双灵体!”

双灵体意味着什么,钱家乐太清楚了。宗门的蓝师祖就是水木双灵体,可以选择的功法比别人多,晋阶的几率也比别人大。

但双灵体的修士选择剑修之路,他却从来没听过。剑修对身体要求较高,对资质要求却低,所以紫霄剑派收徒,历来都是一关关地拼杀,拼杀不过就会被淘汰。太白宗却不然,它比紫霄剑派重视资质,因为它是传统的道修门派,宗门内数量最多的是法修。

双灵体也就是说,她修习法术天生就有两条路。这种资质的修士却走剑修之路,实在是太可惜了。

钱家乐本来只是觉得与灵玉同病相怜,又欣赏她斗剑过程中表现出来的顽强,那种精神方面的压力,连他这个一向好勇斗狠的人都觉得难受。如今他知道她有双灵体的资质,却选择做剑修,更是真心地钦佩她。

“程师妹,你真有勇气!”他竖了竖大拇指。

“嗯?”灵玉茫然。关于资质方面她还迷迷糊糊的。只是在来的飞舟上听何晓诗提过她适合修习两种属性的功法,非常少见。至于少见到什么程度,她还不大了解。

再说做剑修也不是她自己选择的。在下界没有完善的检查资质的手段,柳威意说她体质好,根骨佳,适合做剑修,就让她修剑了,勇气什么的只是个误会…

不过钱家乐的反应让她意识到一件事:《水火剑诀》上说哪怕是普通的资质都能修习出水火二性,钱家乐见到她的剑气却一口咬定她是双灵体。这说明《水火剑诀》这样的功法比双灵体还少见。说不定别人根本没听说过修炼一部功法就可以修出两种属性的剑气,这本书简直是仙书,太逆天了!灵玉原本只是以为仙书是个很奇妙的宝物,现在她发现仙书的奇妙程度远远超过自己的想象。这样的东西一定不能告诉他人!

钱家乐表现出的友善让两人的关系迅速好了起来,有他的带领,灵玉很快融入了小剑池的剑修圈子。

灵玉原以为自己输了斗剑会被轻视,后来才知道,这里百来个经常来小剑池修炼的炼气弟子儿乎都不是钱家乐的对手,输给他没什么丢人的。吃饭的时候,那位姓郭的师兄还安慰她:“程师妹,我跟你说,在小剑池闭关的几乎没人没被钱家乐揍过。为此我们特意成立了一个同盟,这个同盟的名字叫一—”他顿了顿,在灵玉期盼的目光下说出三个字,“万家哭!”

“噗!”灵玉把口中的饭全喷了出来,咳了半天才缓过气来,哭笑不

得地说,“郭师兄,这叫的什么名字呀!”

老郭道:“他不是叫‘千家乐’吗?让他千家乐不起来,可不就是万家哭?”

灵玉想想还挺有道理的,也跟着大笑起来。

吃完饭,钱家乐喊:“程师妹,来来来,咱们比画一下!”

太白宗的剑修弟子不多,长年在小剑池的更少。这百来名弟子大部分都彼此熟识,平日里打打闹闹,十分欢乐。大家在小剑池修炼完毕,回来吃饭,饭罢就聚在一处切磋,探讨剑术。

灵玉融入这个圈子后,很快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剑术也在切磋中飞速进步。

白天他们在小剑池各自打坐修炼,晚上就聚在一起切磋剑术,交流经验。灵玉从他们这里学到了很多东西,不仅是剑修知识,还有天文地理、风土人情以及宗门八卦。如果说在值守房做事拓宽的是人际关系,在小剑池学到的则是剑修的立世之本。切磋之余,他们也会谈及未来。

钱家乐如此对她说“于道修而言,咱们剑修资质不显,又过于追求力量,巩基比法修要难。别看我们这些人整天嘻嘻哈哈,乐观快活,其实每个人心里都很沉重。太白宗炼气弟子数万,筑基修士不过千余,扣掉那些一生心改有达到炼气圆满的,能成功筑基的也不过一成。在剑修之中,这个数于只会更低。为什么修剑的女修如此之少?就是因为这种压力对心思敏感的女修来说难以承受。可我们除了走下去，别无他法，执我手中剑，披荆斩棘，一往无前，才能走出一条路。”

这番话让灵玉对他肃然起敬。从表面上看,钱家乐嚣张自负,还有那么点儿幼稚,没想到竟有这般坚定的信念。

“钱家乐,别吓唬程师妹!想那么多干什么?咱们只要管好自己,勤奋修炼,机会总是会出现的。”老郭凑过来笑嘻嘻地道,“程师妹,你说是吧?”

“嗯!”灵玉点头,“两位师兄说得都有道理。钱师兄清醒地认识到前路艰难,郭师兄怀着一颗乐观向上的心。”

“程师妹不愧是值守房的,就是会说话。”老郭被夸得心花怒放。灵玉想起一件事,问道:“对了,两位师兄,咱们剑修筑基也跟法修一样吗?”

“不管哪个分脉都是道修,大致是一样的,只是小处有些区别。”钱家乐仔细地说给她听,“我们剑修筑基不仅仅是拓宽经脉和丹田,更重要的是领悟剑意。剑意通达,筑基就会水到渠成。所以我们与法修相比,对筑基丹依赖不强。如果能在炼气期领悟剑意,再配合大量灵气冲击经脉,就有很大的机会筑基成功。”

“这样啊……”灵玉若有所思,“既然我们对筑基丹依赖不强,为什么筑基的几率反而比法修要低呢?”

钱家乐苦笑起来:“话虽如此,可剑意是什么?剑气我们可以依靠一天一天的积累,剑意却只能靠天分。这天分不是根骨,不是灵体,而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悟性。说句实话,剑意比筑基丹更难得,许多剑修都是筑基之后,脱去凡胎,才领悟到剑意,能在炼气期就领悟剑意的少之又少。”

“……原来如此。”灵玉想起丰老不禁有些感叹,下界亦有剑修天才,未到筑基就能领悟剑意,可惜被环境所困,一生不得再进一步。她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假如她有朝一日能结成金丹,一定要回到下界筑就天梯,让他们得以继续前进,就当是报答下界那些人的教导之恩。

“程师妹,别想那么多!我们好好修炼,炼气等到达炼气圆满,一边尝试领悟剑意,利用灵眼筑基,一边等待宗门奖励筑基丹的机会,这样两不耽误。”老郭说完,转头冲别人喊,“大家说是吧?”

“老郭净说废话,除了这样,还能哪样啊？”

“就是就是。"

老郭被喷得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钱家乐懒得理会这群人,继续跟灵玉说:“我们基本上每十年都会有次汶样的机会。有时候是儿派斗法,有时候是开启试炼,有一定的风险,怕奖励也很丰厚。这种时候咱们剑修得天独厚,打架可是咱们的强项。"

“对对对,论打架,咱们剑修才是最强的!”“就是,你看战令堂人数最多的永远是剑修!”

战今堂是宗门七个堂口之一,负责门派安全及执法,比如护山大阵的沄转、巡逻、守卫以及门规执行,都是战令堂的职责。简而言之,战令堂是整个宗门最精锐的所在,每名弟子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也是剑修弟子最向往的地方,不过达到筑基才有进战令堂的资格。

听着这群人胡侃吹牛,灵玉心中温暖极了。哪怕前路艰难,他们仍然有一颗奋战不息的心和永远乐观向上的精神。虽然他们好战、高傲、自负,有着让人讨厌的缺点,却不失坦诚和可爱。

“说起来,陆师姐快回来了吧?你们谁听到消息了?”老郭在人群中闲聊。

“我说老郭,你就记得陆师姐!端木师兄跟她在一起呢,哪有你的份!”有人调侃,“你啊,还是别老想着吃天鹅肉了,咱们宗门内可爱的小师妹太少!”

“去!”老郭瞪眼,“你骂我是癞蛤蟆?”

“哪有?”那人摊手作无辜状,“大伙儿听听,我刚才说‘癞蛤蟆’三个字了吗?”

“没有。”“我没听到。”

“我听到了,是老郭自己说的。”

“你们这群家伙!”老郭抄起剑,“来来来,大战三百回合!”“米就来,谁怕你!”一群人又闹了起来,最终还是演变成切磋了。火玉在旁边欢乐地看着。老郭这个人为人不错,就是有个花痴的毛病。 E 个到池的女修少之又少,老郭整日见不着美人,连见了她都万般照顾。面帅姐名叫陆盈风,紫盖峰显化真人的嫡传,更是十七岁就炼气圆满的天才人物,兼之容貌倾城,是许多男弟子心中的女神。老郭也不免俗,平日里最喜欢说陆师姐如何如何,见不着也过过嘴瘾。每到这个时候,他就会被一堆人群起嘲讽。不过大家也只是闹闹,他们都知道,像他们这样的普通弟子跟陆盈风这样的元婴嫡传有着天壤之别。

这就是普通弟子的生活,虽然平淡,却有着温暖的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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