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落天姥

我取出续情鼎，他闭上眼睛，撑不住昏睡过去。

相传伏羲曾经游历天姥山，在那里受了人的款待，便结合阴阳八卦赐他们不死之身，后人称他们为圣族。

圣族不死的秘密不被世人所知，千百年来天姥山亦是无迹可寻。

但是有一只狐狸，修炼千年晋升成狐王之际，受天罚牵连堕入凡尘，恰好落在天姥山上。

等他醒来，看见一个少年，孩童的模样，朝他歪头一笑：“你伤的很重，没个百十年好不了噢，唔，说长也不长，好好休息吧，期间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百十年？他一愣，一双凤眼死死的看着他，明明怎么看，这小孩都只是个凡人。

他想不了那么多，沉沉的睡去，醒来时，是因为周身温热的感觉，像它从前住过的溶洞，那时，还没有离开族人，还被他父亲保护着。

周身都弥漫着药香，甚是舒适。

迷迷糊糊睁眼，是那少年端着盆子进来，而自己...一丝不挂。

从未有过如此羞人的时刻，他挣扎着起身，身体各处猛然一阵剧痛，却又重新跌入池中。

少年叉着腰居高临下看他，有些不悦奶声奶气道：“为什么要乱动，你的四肢皆被寒冰所伤，自己应当要爱惜自己，不能逞强。”

“...”

为什么要乱动，他当真不知道么？

来不及多思考，少年说着话已经到了他身边，往他身上一看...

狐妖又开始剧烈挣扎，浑身一缩，立即变成原身想要吓走这个看起来傻白甜的小孩，可原身却又不及池水高，呛死之际，被少年一捞。

小玉勾唇笑笑：“我早知这家伙痴傻，却不知傻成这副模样。”

我跟着她笑了笑：“你与帝心，是不是很久前就认识？”

她说：“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我曾去军营里见过他，他原本就已经是十分虚弱，加上此番受伤，怕是撑不到战争平息的时候，就要回自己的族群里去了。”

我不再说话。

帝心被少年放在一个阵法中央，立刻又变回了人形，没有了兽皮包裹，他只觉得身上一凉，少年却十分体贴地给他披上了一层棉被。

终于，不再那般羞人。

少年眨着无辜的大眼睛：“像你这样生的这般好看的，想来不那么情愿让别人看，我听说外面有一种人，个个都生的好，光着身子叫人看一眼都是要钱的，我已经让娘亲去给你拿衣服了。”

帝心低声道：“多谢...小兄弟了。”

少年道：“小兄弟？我也是第一次听见这个说法，之所以加个小字是因为年龄？”

帝心疑惑：“你到底是什么人？”

小孩抬头骄傲一笑：“传说中的不死人，你加了个小字是因为我小，你可知我今年多少岁。

他是不死人，想必这处是没有年龄大小之分的。

帝心不与他争论这些，问道：“小兄弟...请问你叫什么？”他觉得对方既然貌不符龄，自然不好再那样称呼他。

“二小。”小孩低头，难得害羞起来，抬眼又愤愤道：“他们叫我二小，因为我只能长得这么大，哼。”

他沉默不言，小孩也觉得这个话题十分无聊，本想转移话题，但开口却绕不过去：“小狐狸，你又叫什么名字？”

他说：“帝心。”

他本是随意一说一看二小却觉得对方表情有些怪异，甚至是说，飘飘然？

“真好听啊！”

帝心觉得这声感叹真是奇怪，没有多言，但养伤日子不过两天，他便对此表示无比理解。

二小的母亲叫翠花，父亲叫铁柱，而一直以来的玩伴叫大狗，二狗，犬犬...而名字的来源皆是生活可见之物，其实这么一对比，二小挺好听的。

一夜之间帝心便出了名，不周山的人都听说来了个狐妖，生得好，名字也好，是个见过世面的妖精。

其实本仙能理解二小对于名字的执着，毕竟他们可活的时间太长，名字随他们的时间太长...说到底，便是对于有一个常人而言，名字也是一个人生命的一部分。

二小时常问他外面的名字，不只是人的，还有其他的，帝心说外面有很多文人墨客，天不是天，是碧落，地不是地，是方仪，风不是风，是松吹，雪不是雪，是玉絮。

二小拉着他，眼睛都在雀跃，不知在激动些什么，帝心看着他，有些说不出话。

二小问道：“你是哪里的，在你们那里，把天空叫做什么名字？”

帝心一愣：“忘了。”

等到他准备离开的那天，已经是一年之后，何种生灵都是矛盾的，神仙也好，妖精也罢，并无什么不同，明明眷恋这片如此干净的方仪，却要选择离开。

但是二小拉住他的衣袖：“你带我一起走吧。”

帝心讶然：“你族人可曾同意？若是这般带你出去，可是会坏了你们这的规矩？”

二小哈哈一笑：“什么样的规矩，天底下还有这样的规矩，不让人往外走的？”

不能往外走，这不是人定的规矩，而是天定的规矩。

帝心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翠花和铁柱正开门笑眯眯托他关照二小。

帝心在人间独来独往百余年，他本打算拒绝，看见小孩诚挚的双眼，里面有着对凡尘俗世深深的向往，他如此厌恶的人间，在小孩的眼里，竟是值得向往的地方。

“好。”天姥山的村民挥手相赠，两人驾着船离开，水面上有水雾，像缦纱漂浮在空中，淡淡的看不清前面的路。

帝心看着小孩雀跃的模样，无声一笑，却看不见高兴的模样。

二小比起手势，手中出现一道金色光芒，往水面一点，雾气便消散了。

二小用他压不住的兴奋说道：“这是从前一位神仙留下的书中记载的方法，可拨开水雾，这样的书不多，当然，村里人喜欢这些的人也不多。”

帝心思来想去还是提醒：“我知道你或许不懂，此法还是不要轻易告知他人，最起码不要让别人知道你懂这些道法。”

二小似懂非懂点头，帝心却不那么想解释。

不老去，对于圣族而言就像凡间看见一粒石头，不值一提，但古往今来多少帝王将相追求长生？

这样的吸引力，最终不是他们两个人能抵挡的。

小孩的那份纯真，不知为何，他不想要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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