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很快一星期就过完了。

在这期间。顾宸每天都努力地催着安凌早点睡，当然，在顾宸把药吃完的半个小时后，安凌就睁开眼睛，一直看着顾宸。

直到困了才闭上眼。

这几天林玄自然是接连几天“骚扰”着他们，不管风吹雨打的，从不停歇。

安凌在顾宸的劝说下，也不怎么拦着了。顾宸每天就选择性听完林玄说完他要说的话就让他走。林玄自然也就心满意足地走了。

他相信，过不久之后，林玄全身上下所有的耐性都会被自己夺走。

今天傍晚的时候出了院，顾宸忍不住想起奶奶的话，缓缓垂下眼帘，笑了笑。

安凌打断了他的思路道：“想什么呢？”

“没什么。”顾宸轻声道，冬日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可能是在病房呆久了，出来之后，全世界都开始变得刺眼了。

“那你等等，我带你去个地方，你先……戴上眼罩，我牵着你走。”安凌神秘兮兮地说。

“嗯？”顾宸不解。

其实说是牵，不如说是小心的握着他的手。

在一抓住顾宸的手臂的时候，安凌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他……好像比原来更消瘦了。

就好像是那种，你如果牵上去根本就没有肉感，然后握着还会有一种你一抓下去他就会骨折的错觉。

顾宸感觉自己被带到了马路边，安凌轻轻道了一声，“宸宸，上车了，小心一点。”

安凌很怕他会磕到头，然后又细细护着他的头，不让他撞到。车开始走了，这种感觉让他觉得有些晕眩。

不久的一会儿就到了目的地。

“下车吧。”安凌一个公主抱，把顾宸抱了下去。

“不是……你。”顾宸有些不习惯，轻轻动了一下，又放弃了。

安凌察觉到了男生的微微挣扎，缓缓垂下了眼帘，然后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我放你下来吧。”安凌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顾宸放了下来，牵着他走。

“到了。”安凌摘下了顾宸的眼罩。

蜡烛的火在眼前摇曳着，他被带到了一个摆成心形的蜡烛里，他愣住了。

脑子里一片空白。

安凌手捧玫瑰，身着正装，单膝下跪，“顾宸，你不是问我喜欢的是谁？那么现在我告诉你，我喜欢的人，是你。”

怎么……怎么会这样？顾宸忍不住问自己。

回想起日常的一切，才发现一切事情的发生都是情有可原的，都怪自己当时没有细想。

可是……现在要怎么办啊？顾宸问自己，茫然无措地紧紧地抓住了衣角。

看着面前的烛光照亮了男人的脸，男人眼角边的泪痣让男人显得更加多情。

“其实我比林玄早了那么几年喜欢你，我初一的时候就喜欢上你了，到现在，十四年了。”

“我知道你还对林玄有着旧情，但是我还是想问你，你能不能……接受我？”安凌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时候，烟花璀璨，顾宸的心，却仿佛是坠入了冰窖里。

凌哥啊凌哥，我一个废人，看上去半死不活的，有什么理由让你喜欢我那么久？

像奶奶说的，要是哪天我真把自己克死了，你怎么办？

更何况……我还喜欢着林玄，放不下林玄，那你怎么办啊？谁来喜欢你啊？

要是我同意了。

那我是不是就变得跟林玄一样，你就开始变成了第二个我？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能害了你。不能。不能。

顾宸崩溃地想着，最终冷静下来。

安凌期待着顾宸同意，却听见了男生毫无感情的声音。

“凌哥……对不起。”

放不下，也接受不了。

那么，曾经的他们是不是不该那么亲密？他以为这是证明了他们的知己关系，现在想来，他跟安凌的想法，怕是在两个极端。

他转身跑了。

安凌没有挽留，只是突然跪了下来。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下跪。

他茫然地看着周围，这个地方不算繁华，也不算人迹稀少，路人对他指指点点着。

他自嘲地笑了笑，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摆了摆手，跟随的保镖立刻把周围的东西收了收。

“把他送回家吧。我想去其他地方走走。”他目送着顾宸的背影，对旁边的人道。

保镖追上顾宸的时候，自然是被拒绝了，进退两难。

顾宸苦笑着，道：“你们回去找他吧，他不会怪你们的。”然后转身离开。

他看着周围的风景，期间，路过了上次捡到南白北黑的公园，他想起了自己和安凌呆在那里的样子。

这个城市，好像一下子又有了很多他和安凌的影子。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很自责。

你看吧，他这么糟糕的一个人，居然让安凌喜欢上了他。

只怪他从不好好想想，要是早就掐断了安凌的想法。可能，可能今天他们还是好好的吧。

都怪自己……

自己怎么不去死啊？

他正想着，一抬头，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家附近。

怎么……办？他想着。

无力。

到了家门口，他又发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林玄？”

林玄看着他，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惊喜地说：“安凌走了？”那么自己的机会不就来了吗？真是得来……好吧，是费了些功夫，不过是值得的。

“很晚了，你回家吧。”顾宸打开了房门，看着里面黑漆漆的一片，走了进去，然后丝毫不管身后的人，关上了门。

林玄惊觉了顾宸的不对劲，连忙冲到楼下，附近都没有安凌的身影。

他有些愣了，是因为什么……不管因为什么了！反正自己肯定是有机会了！

但他还是觉得顾宸怪怪的，忍不住给安凌打了个电话，电话很快就被接了起来，“喂？”对方的声音低低的。

“歪，安凌，你把宸宸怎么了？”林玄幸灾乐祸地说，听起来安凌的声音也怪怪的。

“顾宸在你旁边？”安凌的声音里突然有了许感情，此刻的安凌眼里突然有了光，眼神里是期待，或者说，还有些妒忌。

“……没有。”林玄直截了当地说，“我看他回来的时候表情怪怪的。”

安凌眼里的光突然黯淡下来，挂了电话。

顾宸现在……一个人吗？

他没有找林玄？他要会做什么？

安凌想着，沉默地在房间里抽着烟。

安枫正好走了进来，看着自己的弟弟，这副样子，再加上刚才听到了正在讨论着的保镖的话，略猜出了事情的情况，叹了口气。

也难怪，小宸刚被林玄甩了，又被那个人死死地缠上，总是要有段时间接受的。小凌……也是太心急了。

心里，却是愁得不得了。

这该怎么办……

此时，刚被挂了电话的林玄一脸黑线，只得走回了家，“都不告诉我，我又不会读心术！欺负我呢！”

顾宸喂完了猫，刚洗完澡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繁华景象，又看着这黑漆漆的房间，微微叹了口气。

自己……好像很过分？

可是接受了，好像更过分。

不管怎么走，这都会是一步死棋，这一局，他满盘尽输。

南白和北黑好像发现了顾宸的不对劲，小心翼翼地溜到了顾宸的床上，蹭了蹭顾宸的背。

顾宸正抱着玩偶，突然发现有什么东西正在蹭着自己背，吓得转过身来，却见这个“罪魁祸首”正无辜地叫着。

“是你啊。”顾宸淡淡地笑了笑，揉了揉南白，又听见北黑的叫声，又笑了笑，摆了摆手，“北黑，过来。”

北黑小心翼翼地凑过去，蹭了蹭顾宸的脸，顾宸笑着揉了揉北黑的头，突然想起了安凌。

突然的不知所措。

他愣了一会儿，“好了啊，睡觉了啦，听话。”

两只猫又叫了一会儿，回到了窝里。

顾宸看着这两只很有灵性的猫，“诶……算了……”

他不知道说什么，看着床头柜上的药，他想了想，还是选择吃了下去。

看着一旁的玩偶，乖乖地把它放好了，蜷缩着躺在床上。

看着窗外的繁华，又看了看房间内的一片漆黑。这空荡荡的房间，让他失去了些安全感，他闭上了眼，心里依旧有些烦。

一想起不久前的事情就莫名地迷茫。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他突然发现外面的繁华，都与自己无关。

苦笑着。他感觉自己正在与安凌的世界脱轨。

他的房间一片漆黑，他的世界也是。

他与光明脱轨了。

此时的安凌正烦躁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房间的垃圾桶里放着两三包已经抽完的烟。

直到深更半夜才睡着。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顾宸正笑嘻嘻地叫他凌哥，他牵住了顾宸的手，却又被顾宸拉开，顾宸立刻掉进了身后的湖里，一直沉溺着，顾宸笑着看着他，他从顾宸的眼里看出了一番无奈，一番伤感，他惊了惊，想要上前去把顾宸救出来，那滩湖水突然就不见了。突然惊醒，“宸宸！”

是场梦。

看窗外，他竟是睡到了快傍晚的时刻。

已经快到兼职的时间了。

他苦笑着走出房间，一番洗漱过后想从冰箱里拿点什么却发现上面有张字条：

小凌，饭已经让白姨煮好了，热一热就可以吃了，我和你爸爸工作上有点事还要再出差几天，你哥哥这几天忙着要在大学开讲座，你要记得照顾好自己，有时间记得去找小宸。

看来父母还不知道他的事情。也好。

这一段时间总是没有什么单子需要谈，他想着，大概是安枫给他推掉的。

随随便便地热了饭之后，他停了下来，坐在椅子上愣了一会儿，意识到什么似的，笑了起来，“等谁呢？”又吃了起来。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的顾宸反应竟是跟他一样的。

到奶茶店的时候，安凌急匆匆地赶到，蓝楚辞一看见他就说：“阿凌，你来得正好。阿宸今天来说要辞职。奶茶店里……”

“他辞职了？！”安凌惊讶地叫道。

“是……是的。”

“我也申请辞职。”安凌的声音淡淡的。

原本来的时候他还以为可以再跟顾宸说清楚下，没想到顾宸居然在避着自己。

他……很讨厌自己吗？安凌缓缓吹下眼帘。

“为什么？你和阿宸闹别扭了吗？”蓝楚辞有些难以接受。最终还是把解约单交给了他。

安凌填完之后交回给了蓝楚辞，又道，“这个……解释不清楚了，目前我想先找到他。”安凌突然想起了顾宸的抑郁症，他怕自己没有在旁边看着，顾宸会出什么事。可以说顾宸是十几年的心结至今未解开，他不敢想象顾宸会干出什么事来。他开始后悔自己表白了。

此时的顾宸也在后悔着当初不好好想想自己和安凌的关系。

安凌浑身是光，而自己，不能把他也变得跟自己一样的浑身阴暗。

这步死棋，让他彻底心寒。

“丁零零——”他一看电话，是安凌打来的，苦笑了一下。

自己……要怎么面对他。

是以什么身份面对他？

顾宸想着，还是选择不接。

他不想看到安凌眼里的光因为自己黯淡。

他值得更好的，而这更好的，总来都不会是自己。

就在今早他已经找好了去苏州的车，晚上七点就开始走。

换一个地方……他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时候会想通这一切，这大概会很难。

已经快了吧……顾宸想着，现在也已经六点多了。

“走了。”他看了一眼这个家，最终被带走的还是只有衣服、照片和那只熊。

他这一生，可以留恋的东西，还真是少啊。他忍不住讽刺地想着。

最后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一袋糖，愣了愣，苦笑着，还是带上了。

走的时候，他又遇见林玄了。

林玄惊慌失措地看着他，道：“宸宸，你要干什么？你要走？去哪里？”

“……再见。”顾宸在心里打了好多的草稿，最终只是淡淡地留下了这一句，扬长而去。

林玄狂奔着追上去，“阿宸，你要去哪里？带上我好不好。”

“有缘会见。”顾宸回头，微微笑着，道了句，然后走到了那辆车面前，司机帮顾宸把行李放到了后备箱里，顾宸上车后，林玄才想起了什么似的，“阿宸，你能不能别走？”

“我……很抱歉。”顾宸缓缓垂下眼帘，摇上了车窗玻璃。

车开走了。

林玄自知事情不对劲，连忙打电话给安凌。

安凌自然是秒接，他知道林玄打电话给他，一定是因为有了顾宸的消息。作为情敌，两人这种蜜汁的关系也是让他很是头疼。自己当初百般阻挠不让他靠近顾宸的人，现在却是唯一能把关于顾宸的一切告诉自己的人。

林玄听到对面有碰杯的声音，“你大爷的，阿宸都要走了，你还在干嘛？”

“宸宸去哪了？”安凌的声音变得焦急起来，立刻套上外套准备要出门。

“不知道，他刚刚坐车走了，他就留下了一句有缘会见。”林玄回忆着刚刚的事情。

安凌苦笑了一下，坐回了位置上。

“凌？有什么事吗？让你这么难过的样子？”一旁的女生问道。

安凌没有说话，只是烦躁地拿起一瓶酒就喝，他突然知道了顾宸当处和林玄分手的时候的感受了，他放下酒瓶走了出去，只留下一句，“今晚的消费挂我账下，你们随意。”

“安总客气。”包间里的男男女女聊得更起劲了。

安凌走出了饭店，这天地之间，突然又下雪了。

顾宸走了……他会去哪里？自己找得到吗？他会不会受伤？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他茫然了。

自己的生活里没有了顾宸，一切都开始变得一团糟。

很是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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