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王自尽了。
慕北湮“哐当”一声丢掉了手中的剑,喃喃道:“就这样结束了吗……我爹的仇,算报了吗……”
阿原也红了眼眶,“我娘的仇,也报了……”
庆王跪在地上,用手合上了的邺王的双眼,“父皇的仇,也报了……”
站在后方的景辞也默默开口,低声道:“爹,我爹的仇也报了……”
“先帝一直希望我能唤他一声爹,可每次话到嘴边,我却从没唤出口。我一直以为往后日子还很长,我们还有很多机会,可以围炉夜话,可以对弈谈笑,可以温暖那些……冷却的血液……”
他轻声说着,却终是颤了话音。
慕北湮带人清剿收编了邺王余党,邺王的尸体也被人抬出了大殿。
建章殿内挤了不少人,但却没有人说话,安静的有些可怕,所有人好像都在等待着什么。突然,景辞站了出来,面对庆王缓缓跪下。
“先帝崩逝,邺王不仁,乃至有今日惨变,祸及社稷。而国不可一日无君,庆王殿下是先帝现有皇子中最年长者,素有贤名,臣景辞请庆王殿下继位为君,领我等整顿朝纲,还大雍河清海晏。”
庆王一惊。
他从没想过做什么君王。
景辞向赵岩递了个眼神,赵岩会意,和慕北湮一起跪下,齐声道:“请庆王殿下继位为君。”
阿原也跪下,道:“请庆王殿下继位为君。”
此时,诸位大臣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跟在四人身后齐齐高呼:
“请庆王殿下继位为君——”
景辞回到端侯府时,天已经亮了。
他站在房间门口,抬手想敲门,却又在即将碰到门板时缩回了手。
这时,门开了。
“阿辞,你回来了。”
“……嗯,小涵怎么样了?”
“她没事,”左言希关上门,“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左言希牵起景辞的手,微凉的手在他掌中有些颤抖。左言希把人带回了房间,刚一关上门,景辞的眼泪就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
左言希心疼地把人抱进怀里,劲道之大像是要把人融进骨血中。感受到自己肩头的湿热,左言希轻轻拍着景辞的单薄的脊背,自责又内疚地说道:
“对不起,阿辞,对不起……”
他的阿辞,怎么又瘦了这么多。
他不在的这些日子,阿辞究竟是怎么撑过来的……
景辞自认为不是个爱哭的人,但自从他遇到了左言希后,泪腺似乎就变得发达了起来,少有的几次落泪似乎都给了这人。
景辞将头抵在左言希肩膀上。
他今日见到左言希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时,心中有惊喜,有愤怒,也有怨恨。他本想着等把事情处理好了,一定要揪着左言希好好骂他一顿,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问他为什么他还活着却不告诉自己,问他知不知道自己有多伤心,甚至想一死了之随他而去……
可当他真的面对左言希时,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所有的情绪全都融进了眼泪中被宣泄了出来。
罢了,骗就骗了吧。只要他还在他身边就够了。
他不贪心的。
“当时,我的确被冯亭射中,但我并没有死,只是昏了过去。探儿发现我还活着,便设法将我带走,回到了师父当年的住所,把我救了过来。后来我才知道,她没有将我还活着的消息告诉任何人。”
“既然冯亭亲眼看到我死了,我索性将计就计,让邺王以为我死了。只要我一死,飞廉卫便群龙无首,也就对他构不成威胁了,如此他便可以放开手脚策划谋反,不会再密切关注飞廉卫。也正因如此,我接下来的行动才会如此顺利。”
“我诈死一事只有探儿知道,北湮和阿原也是我进宫时在路上碰到的。我没有想办法通知你,是因为端侯府外有许多邺王的眼线,我怕一不小心走漏了风声,打草惊蛇,功亏一篑。”
景辞的眼眶仍有些泛红,他低头看着手中被左言希强行塞入的手炉,道:“端侯府外居然有眼线,这是我没想到的。可我明明已经装病骗过了乔立,邺王为什么还要监视我?”
“邺王心机深沉,夺位后更是越发小心谨慎,甚至秘密的培养了一群暗卫,大约是想再创造一支飞廉卫为自己所用。”
“所以……阿横能几次出府成功传递消息,是你在暗中相助?”
“是飞廉卫,我在邺王的暗卫中替换了不少人进去。”
“阿原和慕北湮跳崖后能顺利到达魏州,也是你派人保护?”
“是。”
景辞轻叹一声,“左言希,你瞒得我好苦。”
“阿辞,我……”左言希想说些什么,却在张了几次口后只道了句,“是我对不起你。”
“你确实对不起我。除了这些,你就没有什么别的话要告诉我吗?”
“阿辞,我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你了,你还想知道什么?”
景辞抽出头上的簪子放在桌上,“这个。听说……你那‘探儿’也有一只?”
眼见景辞有些生气,左言希连忙握住了景辞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解释道:“不一样的,阿辞。姜探簪子是我年少时送给她的,算是哥哥给妹妹的礼物。你这支可是独一无二的,除了阿辞,谁也不配戴这簪子。”
独一无二的凤翎簪,只给独一无二的你。
这时,有人轻轻敲了敲门。
“公子。”是阿横。
“进来吧。”
阿横推门进来,见到左言希吓得怪叫了一声。
“做什么,见鬼了你?”
阿横结结巴巴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景辞皱了皱眉,“等会儿再和你解释,东西呢?”
阿横这才从怀中摸出了一封信递给景辞,“这是清离小姐的信。清离小姐收信后立即审问了当时陪嫁过去的雁蓉,终于弄清了当年的真相,一切正如公子所料。”
“你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是。”
左言希看着景辞手里的信,眸色暗了暗,“雁蓉?”
景辞收起了信,“当时小晚给我倒的酒中加了与我平时吃的药相冲的成分,我喝后便昏倒,甚至出现了幻觉。当时挑断我脚筋的就是雁蓉。雁蓉不仅听命于昭王,也听命于邺王。”
“雁蓉,”左言希道,“我不会放过她的。”
伤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景辞闻言抬头看他,“那你呢?”
旁人伤我在身,而你伤我在心。
左言希凑近了些,几乎与景辞鼻梁相碰。
“我欠你的,用余生来偿。”
“端侯哥哥!”
景辞一惊,立马坐直了身子。
赵岩干咳了两声,有些尴尬地问道:“我们……没有打扰你们吧?”
左言希道:“你们匆匆赶来,是有什么急事?”
赵岩偏过头去,显得有些局促,“也没什么事……”
长乐公主见他这个样子,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砸了他一拳。“真是个呆子。这次三哥继位,赵岩功不可没。三哥问赵岩想要什么赏赐,我便替赵岩请了道赐婚的旨意。这下赵岩可是我的了,再也跑不掉了!”
景辞听了也很是高兴,“那可真是恭喜你了。赵岩,改日请你喝酒啊。”
话音未落,门外就传来慕北湮的声音:“请我喝酒吗?”
景辞循声看去,却是慕北湮带着阿原来了。
景辞轻笑道:“你倒想得美。你什么时候和阿原完婚?该是你请我们喝酒才是。”
“我来也正是为了这事。本想着找言希一起商量下我和阿原的婚期,谁想到到处都找不到人。还是我家阿原聪明,说来端侯府找你准没错。话说回来,言希你这家伙也太过分了,居然诈死骗过我们所有人,害的小爷白难过一场。下次喝酒,你可得多喝两杯!”
景辞看着闹作一团的众人,忽觉得眼睛一热。
大家都还在,真好。
这时,有一小厮来报:“侯爷。皇上急传侯爷和赵大人入宫。说是昭王、昭王率兵打过来了。”
昭州。
昭王站在城楼之上,登临远眺,大风凛冽的吹过去,吹的他的披风猎猎作响。
不远处就是雍国的边界之地。
“雍国连番内乱,现在人心涣散,守备空虚,不足为惧。我们应该乘胜追击,拿下雍国指日可待。”
一旁的李弘规立即附和道:“主上英明。便是这雍国来得及调兵,也得先防着纪国的兵马。我看这一两日之内,纪雍边境也该告急了吧。”
昭王冷笑一声,“本王这么多年的筹谋,为的就是这一天。”
建章殿。
“昭王趁大雍宫中不宁发兵攻雍,边境守将猝不及防,被他连下数城,如今雍兵已攻下相州,驻扎于相州城内。”
长乐公主冷哼一声,“从前昭王见我父皇,也只有磕头行礼的份,如今见京中内乱了两次,便妄图趁着我皇兄根基未稳打过来,也真是做梦。”
慕北湮和左言希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缓缓站了出来。“陛下不用忧心,臣愿承继父业,领兵出战,为陛下平定昭王之乱。”
“微臣也愿同往。”
景辞好不容易才等到左言希回到他的身边,一听到左言希要和慕北湮一起奔赴前线,他忙道:“陛下,臣请命。”
新帝还未开口,左言希便已出声制止,“不准。”
“我在昭州待了二十多年,没有人能比我更了解昭王……”
赵岩打断了景辞的话,“阿辞,言希说的对,前线危险,你和阿原待在京中才是最安全的。”
景辞见赵岩也拦着他,心中更加气愤,对新帝道了声“微臣告退”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建章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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