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维九月,序属三秋。
转眼间,景辞已在此处养伤已半月有余。期间知夏来过一次,见了景辞的身体状况心下认定了是风眠晚所为,临走之时脸上还挂着一副要将风眠晚生吞活剥的神情。
左言希这些日子似乎是很忙,时常早出晚归,好几次景辞看见他都是穿着夜行衣,景辞问他去做什么了,他也只笑笑不回答。
这日,景辞见外头阳光甚好,心中向往。景辞被左言希以养伤为由,闷在房里太久,已经许久没有出去过了。外面明媚的阳光引诱着景辞,他小心的站起身来,手扶着墙壁一步一步艰难的往外走去。从内室的门口,约莫十几步的距离,但这却让景辞十分欣喜。他看到了他腿伤痊愈的希望。
景辞有些着急地跨出门外,许久没有见阳光景辞的双眼一下子被晃的看不清东西,脚下踩了个空,他有些慌忙的想重新站稳,却是身子一歪,扭伤了脚踝,痛的景辞倒吸一口凉气,双脚失了力气,身子猛的向前扑倒。景辞下意识的用手去撑,左肩却传来一阵剧痛。
左言希回来见景辞跪伏在门口,心里漏跳了一拍,慌忙跑过来扶他,却见景辞左肩上的衣衫处印出了一片红色。左言希心下着急,见景辞痛苦的神情却也不忍心责怪。俯身将人打横抱起,安置在床上。
“言希你,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往常左言希都是要半夜才会回来的。
“今天事情处理完了便回来的早了些。不是让你在屋里好好呆着吗?你怎么能自己往外跑?伤还没有好,你是不是打算废了你这双腿?”
看着左言希点上隐隐显露的愠色,景辞赔上一个笑脸:“言希,我已经觉得好多了,今天外头阳光正好,就想出去走走,方才……方才只是个意外。”
“意外?”左言希替景辞重新处理好肩上的伤口,又给他的双脚重新换了药,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听到景辞竟然说这是个意外,心中再也按捺不住怒火,竟对景辞喊道:“景辞我告诉你!你若再敢如此任性撕裂伤口,我便将你扔在这里,再也不管了!”说罢左言希甩门离去。
景辞躺在床上被左言希吓住了,一时没缓过神来。左言希从未大声喊过他,更没有如此严肃的叫过他景辞。景辞虽然知道是自己的错,但心中却不免委屈,暗自腹诽左言希,心想着他若是不同自己道歉,自己就再也不理他了。
约莫中午时分,左言希依旧没有过来,景辞心中委屈,又有些担心左言希是不是真的生他气了。正想着,左言希推门进来。景辞听到声响,连忙闭眼装睡。左言希端了一脸的笑意,似乎早上什么都没发生过。
“阿辞,我知道你醒着,早上是我不好,我不该如此跟你讲话。但你生气归生气,东西还是要吃的。”
“你拿走,我不吃。”
“真的不吃?”左言希端着饭菜故意在景辞上方传了一圈,香味不可抑制的飘进鼻腔,勾起了景辞的食欲,肚子也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
“饿了吧?快起来。”见景辞依旧没有动作,左言希放下饭菜,从背后拥住了景辞。
“阿辞,我今天早上说的都是气话,别往心里去。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当是赏我个面子,起来吃点罢。”
景辞在被窝里闷闷的哼了一声,表示我才不信你。
“你不是闲待在屋里闷得慌吗?你先起来吃饭,吃完我就带你出去走走,怎么样?”
“真的?”听到可以出去,景辞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他从被窝里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盯着左言希。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来,快尝尝,我做的。”
“你做的?”景辞满脸的不可思议,“堂堂贺王宫大公子居然会自己做饭?”
左言希笑而不语。
景辞尝了一口红烧鱼肉,只觉得一口下去汤汁四溢,香甜之气萦绕于唇齿之间。
“味道还不错,只不过与我相比还是差了些。”
左言希心里暗笑一声,看着景辞塞的满满当当的嘴,就知道这饭菜岂是“还不错”就能形容得了的。他的厨艺可是在那位口味刁蛮的四殿下的磨砺下苦练了几万年才练成的,至于景辞说他会做饭,左言希是不信的。他隐约还记得狐狸洞险些被烧掉的厨房,以及一盘黑黝黝的,勉强能称作是食物的东西。
“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不相信我?”
左言希连忙摆手否认。
“你快先吃,吃完了我们出去逛逛,先说好,只能在院子里逛逛。”
“好。”
景辞三下两下扒干净了碗中的饭。即使是只能在院子里逛逛,他也已经很开心了。吃了饭左言希将景辞抱上轮椅,又给他披了外衣这才推了他在院子中逛逛。
此处是左言希自己的住所,也算是山环水绕,静谧宜人。但景辞那次是被左言希抱回来的,自此以后,他连那个房间都未曾出过,此刻看着园中的景色开心的像得了蜜糖的孩童。
“阿辞,你不是一直想问我这些天早出晚归是去干什么了吗?我现在告诉你。听闻了你的伤势,陛下十分担忧,想让我带你回雍国。我这些天一直在筹备此事,但我却还未曾问过你,你可想回雍国?”
左言希本以为景辞会拒绝,已经将劝说的话打好了腹稿,只待景辞开口便反驳他,却没想到景辞竟然爽快的答应了。
“好,我跟你回雍国。”
左言希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你同意了?”
景辞点了点头。
“嗯,都听你的安排。”
马车颠簸的厉害,左言希见景辞眉头微蹙以为他伤口又复发了,有些担忧的问他怎么样。
“言希我没事,就是有些头晕。”
左言希揽过景辞,将他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减少他的颠簸。
“这样会不会好些?”
景辞闭着眼轻轻应了一声。
“其实我们应该在昭州多歇几日再过来的,你的身子吃不消。”
“还是快些赶路,不要耽搁了。”
左言希知他话里有话,前些天,雍国传来消息,原大小姐自从轿子被人劫了后,性情大变,不顾于小贺王爷的婚姻私下出逃,线下被全国通缉。景辞愿意同他来雍国也是因为此事。
“你也不用替她担心,陛下此举也是因为思子心切,如今你回到雍国,便也不会为难她。”
景辞本想矢口否认,却发现他同左言希来雍国本就是因为风眠晚还在这里,说什么已经放下了,他根本放不下。
两人在路上奔波了有四五日,到达雍国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左言希本想让他先在自己府中住下,但景辞却执意要见雍帝。左言希无奈,只得带他去了。景辞看着门口挂的牌匾心生疑惑。
“端侯府?”
左言希点点头:“是,陛下在里面,你去吧。”
景辞心中有些忐忑,他远远的看到了一个人的背影,那人身披黄袍,仅看背影也能感受到他不可冒犯的威严。这个人害了他的母亲,害得他流落他乡,但这个人却有着自己身上同样的血脉。
这个人是他的亲生父亲。
听到身后渐进的脚步声,雍帝转过身,威严的面庞难得端上了慈祥的笑容。那一刻,他不是什么君王,只是一个看到儿子回来的父亲。
“阿辞,你是朕的阿辞吗?”
一句话将景辞的思想拉了回来,连忙行了一个礼,道:“臣景辞,参见陛下。”
“快起来,”雍帝连忙上前扶起景辞,“真都听左言希说过了,你身体不好,就不必如此多礼数了。”
“谢陛下。”
雍帝看着景辞那同景妃一般无二的容貌,心生感触,鼻子一抽竟红了眼眶。他不动声色的拭干了眼睛,示意景辞坐下。
“来阿辞,这是朕特地为你准备的紫笋茶,快尝尝,都凉了。”
景辞不敢违背,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茶虽有些凉了,但紫笋的清香却留在了唇齿之间,令人回味无穷。
“景辞,这名字是你母亲给你取的?”
“是,景取自母姓,辞,寓永辞往事之意。母亲希望我能脱离往事,不要深陷在上一代人的恩怨之中。”
雍帝却听出了景辞这话的另一层意思:“你的母亲希望朕的孩子与朕再无瓜葛?”
景辞没有否认。
雍帝自嘲的笑了笑:“那你呢?”
“臣以为认祖归宗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因为不论何时何地,我都无法否认我身上的血脉来自于您,不是吗?”
雍帝听了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心道不愧是我的儿子,既委婉的推掉了认祖归宗之事,又不让自己过于难堪,实在是聪明。
雍帝依着景辞的意思并没有对外宣称他的身份,只是在朝堂之上封了景辞为端候,并且任何人不得去端侯府打扰端候。景辞收到消息后也是十分惊讶,原来这端侯府竟是为他准备的,他早知自己不会同意认祖归宗,早将一切都安排好了。
“阿辞,我许久没有回来,现下多了好多事务要处理,有一段时间不能陪你了,你自己可千万要注意身体,记得按时吃药。若有什么差错,便派人来找我。”
景辞嫌他啰嗦忙将他赶走了。
这左言希不在身边,他也乐得清静,但是时间长了心里反而觉得空落落的。寻思着哪日将阿衡接来。正想着,一小厮弓着腰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
“侯爷,陛下密信。”
景辞轻轻点了点头,示意他将信呈上来,目光却落在对方的手上。
那是一双长满了茧子的手。
此人一定会武功。
景辞心下有了防备,果不其然那人抽出密信时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刃,冷不丁朝他的面门刺了过来。景辞侧身一躲顺势一掌击在对方胸口,竟人打的倒飞得出去。待了许久有些闷的慌,许久未动过手脚不曾想着今日可以大展身手。
另一侧墙头上却突然翻下一道身影,干净利落的解决掉了眼前的人。还没来得及动手的景辞心中有些遗憾,但碍于端候的颜面还是及时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看着那人迅速检查了地上躺着的几人,转过身来,跪在他的面前向他汇报道:
“侯爷,是死士,嘴里含着毒囊,已经全部自尽了。”
“你是何人?”
“属下飞廉卫付小涵见过侯爷,小涵是奉左公子之命前来保护侯爷的。”
“言希?”景辞心想难为他还记得我,“快起来。”
地上几个小厮的手腕上带着一串红色的珠石显得格外醒目。付小涵注意到了景辞的目光,向景辞解释道:“侯爷,属下认得这石头。这叫芙蓉石,是沁河县当地的特产,当地居民经常会上山采来石头打磨加工,制成手链戴在身上,据说可以避邪。”
景辞听后沉思片刻:“给我准备一下,过些日子我要亲自去一趟沁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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