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颜顶着一张极难看的脸色,愤愤道:“起来!要谢罪留着以后谢去,你想看着他死就跪着吧!”
果不其然,这话起了作用,白止很迅速的从冰冷的地面上爬了起来,垂着脑袋很恭敬的侯在一边。然他还没有站稳,折颜又是一句:“出去!都出去!你们一个个的杵在这里干什么!墨渊你会医术吗!”墨渊摇了摇头,折颜又问少绾,“你会吗!”少绾又摇了摇头,折颜接着问,“你呢?你会吗!会吗!”
一众人皆被折颜赶出了客房。
东华望了眼怒火中烧的折颜,正要开口说上那么一句,又被折颜掐了回去:“闭嘴!从现在开始,不许动!不许说话!”
见折颜是真的恼了,东华还真就乖乖闭上了嘴,坐在床榻上瞧着他把一瓶一瓶极其珍贵的药粉毫不怜惜的从袖中取出摆在案上,然后又瞧着他燃起了一根白烛,拿着一柄小刀在火焰上晃来晃去,还特意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嘴脸啰嗦了东华好几句。
他们这些上神同窗之间的情谊就是这样,没事的时候你爱咋咋,我揍不过你也不打算揍你,有事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勤快。这是折颜二十几万年来第一次真的恼东华,看着他严肃的神情,东华也不敢再寻他的开心。
诚然在水沼泽时,他们这些人联起手来都揍不过,每次不是被东华揍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就是被东华丢到了紫薇山下,但眼下这种时候,为了朋友两肋插刀的事其实谁都做得不出来,只是东华不愿让他们做罢了。他两袖清风,一个人而来,没有人会为他伤情为他心疼,那几位,他是乐意寻乐子,可关键时候,危险还是留给了自己。
障眼法下,东华的那一身紫袍早已经浸透了鲜血,有几处已经干涸了的粘连在伤口,折颜花了好大的劲才一点一点把紫袍从东华身上拔下来。
看着他真真正正已经千疮百孔的后背,折颜也红了眼眶。他双臂上的大部分伤口都贯穿了,好几个血洞躺在他臂上,背后大大小小的伤口中埋进去了无数碎石子和未曾融化的粗盐,双肩上两个血淋淋的血洞和早些年时的那个伤口如出一辙的叠在一起,旧伤添新伤。
他实在不知道东华倒是是如何才忍过去,若无其事的和他们说话、安排一切,现在想来,方才在大殿中时,东华的言语中的确掺杂着一丝几不可闻的虚弱。折颜把密室中发生的一切都理清了,他仿佛看见了东华是怎样一点一点的把琵琶锁从他体内弄出来,又是怀着怎样的坚韧重新出现在他们面前。
折颜紧握着小刀,嘱咐了一声便开始剜他背后的那些石子和粗盐。殷红的鲜血顺着小刀蔓延而下,甚至攀上了折颜淡粉色衣摆,一滴一滴的落在白净的床榻上,只片刻就已经汇聚成了一小汪血水。
东华就这么一声不吭的坐着,额间的汗珠滚落,随着折颜剜出的石子粗盐在这寂静无声的客房中奏了一曲沉重的乐声。
一个多时辰,折颜这才将所有的石子粗盐从他背后的伤口里剔除干净,足足积攒了有小半碗。他毫不心疼自己的药粉,一股脑儿的全往东华身后倒。再多的草药,却怎也掩盖不去弥漫在这里的血腥气。他又花了好些时候才把东华双肩和双臂的伤处理了,差点被裹成了粽子的东华被折颜牢牢按在榻上,说是这些天他亲自看着,除非伤好了才准东华出这屋子。
墨渊他们再进来时,东华正斜坐在床榻上翻着佛经,一旁的折颜正盘算着挑几瓶药给东华用,除了房间里隐约可闻的血腥气,倒是瞧不出东华是个受了重伤的人。
“怎么样?”墨渊头一个问道。
折颜低头摆弄着药瓶子,也没瞧他直接吐了三个字:“死不了。”
坐在榻上冷眼相看的东华“唔”了一声,挑眉道:“你们也不必盘算什么,诚然本君受了伤,揍你们一顿还是绰绰有余的。”话音落,他动了动手上的佛经,往后头翻了几行。
折颜冷哼道:“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乖乖躺着,这一身的伤,你再不好好养着你就别再想揍人了。”手中的两个瓷瓶被他重重地摔到东华面前,接着道,“别这么看我,这是伤药,一天三颗,给你下药我还犯不着这样明目张胆。”
东华挑着眉伸手拾起了折颜丢来的药瓶揣在袖间,的确,折颜那老凤凰要下药就算是他东华也很难全部避开,毕竟那些个草药折颜更为熟悉。为了不教折颜药倒,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东华觉得眼下委实是不能在凤凰身上拔毛。
“臣死不足惜,君上何必为臣以身犯险。”白止拧着眉头,双手抱拳横跨出一步立在东华面前。
沉默了挺久的墨渊忽然抬头道:“东华,这件事你已经盘算很久了吧。”
东华扫过围在自己面前的几人,墨渊怕是唯一一个瞧出来的。原本若是没有白止那件事,此番东华倒也不至于吃苦至斯,不过眼下此事已了,他也只是受了些伤罢了,淮叶河一战这般圆满,倒也没什么教他遗憾的地方。
“你又何必事事都自己扛着?”折颜叹道。
东华摇了摇头,收起了手中的佛卷,浅浅一笑轻描淡写地道:“无妨,习惯了。”
从小时候起,他就好像一直在受伤。后来名传天下后受的伤倒是少了点,再后来入了天族,战伤委实没有太多,更多的是他为这些同窗所受。东华为父神母神、为墨渊、为同袍都一一考虑到了,唯独没有考虑他自己,无论多重的伤都一个人受着。
这一次也幸好是折颜发现得早。
一直躲在众人身后的权文忽然朝着东华一跪,叩首道:“权文愿为少阳君效命,惟君上之命是从。”
几位上神愣了愣,齐齐的瞧向了东华。
“起来吧。”他的声音已经有些虚弱却容不得旁人质疑。权文一事早在他预料之中,有半数也是奔着权文而来,眼下乱世,天族真正能担当大任的也就他们这几位上神,还有奉巫廉素两人,余下那些在水沼泽纸上谈兵的,实在难委以重任。
“墨渊准备一下,大军明日班师。”东华朝墨渊嘱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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