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从凡人正常的生长速度,柏麟每天都如度日如年,好不容易终于熬到了十五岁。
这期间,为了转移注意力,柏麟去参加了凡界的科举考试,县试一路考到院试,院试中得了个案首,取了秀才名头和入县学资格。
历经几世,柏麟对凡间之事还算了解,凡间大多数父母一般在子女十四五岁左右,就会开始给子女想看人家,有的早一些的甚至是这个年岁就成亲了。
他如今已经十五岁了,但是上司一点给他相看姻缘的迹象都没有,说明上司对他这个“儿子”是真的极其不舍和感情深厚了。
有几次柏麟假装不经意地和和上司暗示了此事,果然,上司不是假装没有听懂,就是目光陡然沉下,生硬地转了话头。
自此,柏麟总算确定了上司是真的舍不得他这个“儿子”,而不是因为忘记了。
柏麟觉得这是个好兆头,只要上司对他这个“儿子”感情越深厚,越依赖,越不舍,那么到时候他将“老父亲”无情抛弃的时候,上司就会越伤心和痛苦,那么历劫成功的几率就越大。
去县学报道的时候,许是受了上司的影响,柏麟心中也不禁生出了几分不舍来。
说实话,这些年来,上司绝对是一个十分合格的“父亲”,将他的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打理得井井有条、滴水不漏。
对比自己前两世养崽的情况,柏麟表示
若说不是柏麟一向自律,意志坚定,自我要求极其高,估计就得被上司给养废了。
县学七日一沐,到了休沐这一天柏麟刚走出书院大门,便看见润玉已经等在了那里,加快了脚步走过去:“久等了。”
除了两人第一次相遇时,柏麟叫过润玉一声“父亲”,此后这声“父亲”便没有再叫过第二次。
不管是做了多少心里建设,还是心里默念了多少遍“一切都是为了三界”,对着润玉的脸,柏麟始终就是怎么也叫不出这声“父亲”,好在上司还挺善解人意,并没有对此十分在意。
润玉见柏麟走过来,很自然地就接过了柏麟手里的东西:“麟儿这些日子可还习惯?在书院可有遇到什么麻烦?”
润玉见柏麟变了脸色,以为真的遇到了什么麻烦,不由担心急切地询问,柏麟便见今日在课堂上和夫子争执的事告诉了润玉。
今天课堂上的事情柏麟本来都要忘了的,但是润玉这么一问起,不愉快的事情就又浮上了心头。
柏麟只要一想到那夫子一副高高在上,满口“贱民”、“愚民”地高谈阔论的样子,心头又是一阵火起,语气中压抑着怒意道:“民者,国之根也①,根强则树壮,根弱则经风雨则树倒,为君者当重其民,爱其民,以仁德治国。治学者,习得圣贤之道,通晓经文道理,自当为黎民百姓发声,怎可行媚权辱民之为!”
润玉点头赞同道:“麟儿说的是,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②。德政不施,仁义不行,伐根求木茂,塞源欲流长,是为自取灭亡。”
润玉腾出一只手牵住柏麟,牵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边温声宽慰道:“麟儿勿气,为这种谄媚慕权者而气坏了身子,才是不值当。”
柏麟点了点头,任由润玉牵着自己的手走,却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润玉方才的话,让柏麟想起了在九重天的时候,润玉也说过同样的话,并且以行动来践行了自己所言。
柏麟向来反感结党营私的行为,所以素来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因着柏麟手腕了得,开始时有些人便想着把柏麟拉入自己的阵营,用了各种手段和威逼利诱,但是柏麟始终都油盐不进,无动于衷。
那些人见谋算不成,便一起孤立柏麟,是以柏麟在九重天基本都是属于单打独斗的状态。
直到润玉登上了天帝之位,这样的状态开始发生了变化。
两人似乎天生便默契十足,彼此的想法也常常不谋而合,柏麟第一次体会到了并肩而战是怎样的感受。
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润玉之间只要一见面,便只剩下了针锋相对呢?
过去这么久,柏麟到现在也没有还是想明白,他和润玉究竟为何会从最默契的战友,变成了争锋相对的死对头?
柏麟早已经记不清两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争锋相对的了,他只记得他们之间吵得最厉害、最无法调和的一次,似乎是和战神厉尘澜有关?
柏麟越想越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其实下界之前他有一次偶然听到了几个小仙聊天时,说润玉之所以下凡历劫,是因为他的缘故。
柏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才会让润玉不理天界政务而下凡历劫?
“我叫顾小五,我的父亲是茶庄庄主,我的母亲是庄主夫人,我的外祖父,是个普通的茶商,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县学里新来了一个学子,成了柏麟的同桌。
见新同桌在向他揖手一礼自我介绍,柏麟也礼貌性地揖手回道:“在下柏麟,顾兄言重了,以后若有需要帮忙之处,顾兄尽可直言。”
李承鄞状似十分感动地和柏麟道了谢,趁着讲台上的夫子没有注意下边,自顾自地和柏麟说起自己的身世:“我父亲与我母亲是少年夫妻,两人原本恩爱异常,后来我父亲继承了庄主之位,被家中的族人撺掇着纳了一房又一房的美妾,我娘便被冷落了。我父亲的那些妾忌惮我,害怕我抢了她们儿子的家产,于是给我父亲吹枕边风,我父亲便把我给打发到了这里来了……”
柏麟对这些不感兴趣,不过还是礼貌性地偶尔点头回应,心里则在想着上司这时候会在做什么?
润玉自小无父无母,是被一个老花匠捡回家养的,老花匠死后,润玉便一直都是孤身一人,直到后来遇到了柏麟。
这一日,润玉带了些纸钱来到老花匠墓前。
“阿爹,润玉又来看您了,不过麟儿去了县学,这回只有润玉一个人了。”
“阿爹,润玉心中为一事困扰多日,不知向何人倾述,只能过来烦扰您了。”
“润玉犯了一个大错,竟违背纲常人伦,喜欢上了一个一直遵自己为长的人。”
“麟儿他一直都只视我为长者,可我却对他起了这般龌蹉心思,我不敢让他知道,我怕,怕看到他眼中厌恶的神情……”
“润玉自知此番不该,可是却情难自抑,我不敢奢求什么,只要能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护着他,就算万劫不复,我也心甘情愿。”
“我有罪,但我不后悔。”
李承鄞生在皇室,长在皇室,从小到大,见过各种形形色色的人,可是却是头一次见到像柏麟这样的人。
这样的一个妙人,可比京城里的那些世家公子小姐们有趣多了,尤其是那一张姣好容貌,连京城第一美人见了都要觉得无地自容。
尤其是生起气来的时候,杏眸圆睁,眼尾微红,既绝色又鲜活,让人想要据为己有。
“柏麟……”李承鄞幽深目光望着桌上的美人图,舌尖滚动着这个名字。
李承鄞是极其聪明的,只光是凭借着柏麟平时偶尔提到的几句话,便猜出了润玉的心思,也推测出了润玉的顾忌。
于是李承鄞主动上门找了润玉。
临水而立的小亭中,李承鄞与润玉相对而坐。
不止李承鄞能从细枝末节中猜测出润玉对柏麟的心思,润玉同样也能从柏麟提到的三言两语中猜测出李承鄞对柏麟的心思。
“不知太子殿下找草民所谓何事?”李承鄞今日特意佩戴了只有储君才有的龙形玉佩,润玉只看一眼便猜出了李承鄞等我身份。
李承鄞对此毫不意外,因为他就是故意要让润玉猜出自己的身份。
李承鄞眼神挑衅地看了润玉一眼,直接看门见山道:“他有鸿鹄之志,他需要站在更高的顶峰,需要一个更广阔的平台去实现他的抱负,这些,你给得了他吗?而我,却都可以给他。”
“再者,他一直将你当做生身之父一样来孝敬,你猜,若是他知道了你这般龌蹉心思,会怎么做?”
“你和他相处的时间比我还要久,他性子有多刚烈,眼里有多容不下沙子,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不是吗?”
“所以,把他交给我,我会尽我所能去爱护他,也会和他一起携手完成他的抱负,缔造一个他心目中的天下!”
润玉静静听着,握紧了手里的茶杯,用力到指甲盖都发白,沉声道:“这是我与麟儿的事情,殿下虽尊贵,但也管不着我等平民百姓的家事!”
李承鄞看着润玉愤然离去的背影,轻笑一声,眼中全是志在必得的神情。
“老父亲”竟然抛下了他?!
柏麟觉得难以置信,明明昨天上司喝醉了的时候,还一直紧紧抓着他的手臂,沙哑着声音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地说叫他不要离开他,怎么今天一觉醒来,突然就抛弃了他并且不见人影了呢?
柏麟心里十分受伤,明明他才应该是那个打算要把上司给无情抛弃的人,现在他反而成了那个被抛弃的人,而且是毫无预兆地被抛弃了。
可是为什么呢?
因为有神仙守则的约束,神仙在凡间是不能使用仙术的,所以柏麟无法通过仙术寻找润玉的下落。
而且,上司都把他给无情地抛弃了,说明上司对他根本就是已经没有什么亲情了,不然怎么会一声不吭就丢下他呢。
因此他就是找到了上司又能怎么样?上司都对他没有亲情了,自然不会因他而“情伤”了,意味着他对上司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和作用了。
柏麟想,这一世历劫反正失败已是定局,他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了,还不如趁此偷偷回一趟九重天,瞒着所有人偷偷把中天殿里的奏折给批了,等上司把这一世过完了,他再下凡来?
柏麟觉得此计可行,想到中天殿里的奏折将会被他偷偷消灭掉,心里隐隐有些期待,也就不再对上司抛弃他一事耿耿于怀了。
柏麟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了合心意的自尽工具,这匕首表面铮亮,刃口锋利,应该能一剑毙命的吧?
上一世被润玉的水剑捅心口太痛了,柏麟现在依旧还有些心怵,决定换个位置捅。
柏麟举起匕首,对着自己的手腕就要割下去,李承鄞赶到时正好看到这一幕,惊得目眦欲裂,疾步上前动作迅速地打掉了柏麟手中的匕首。
李承鄞神情狠戾,眼中怒火喷薄,对着柏麟大吼道:“就为了一个弃你而去之人,你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了?!”
柏麟被吼懵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李承鄞突然抬手在他后颈重重敲了下,下一瞬柏麟便失去意识倒在了李承鄞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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