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历劫ing

成亲前，柏麟和白家大小姐约见了一面。

白家大小姐到达地点的时候，便见柏麟已经坐在小亭中等候，心里难以抑制地激动起来。

亭中的男子，如同九天谪仙下凡，一身雪色白袍，墨发玉官，朱颜皎皎，明眸皓齿，一双杏眸中秋水流转，只一眼便能让人沦陷。

白玦深吸一口气，极力压抑住激动的内心，步入亭中，走到柏麟面前。

“让昊辰师兄久等了，我以茶代酒赔罪，敬师兄一杯。”

“白家大小姐”这一声“师兄”倒也叫的妥帖，因为柏麟与“白家大小姐”都师从名儒大师恒阳，先生，不过柏麟出师之后，“白家大小姐”才拜入了恒阳的门下。

柏麟此前并未见过“白家大小姐”，如今见着，不由微微一怔，没由来地觉得这“白家大小姐”莫名有几分眼熟？

柏麟很快收回思绪，和煦一笑道：“白师妹不不必多礼，在下身为堂堂男儿，等再久都是应当的，白师妹不必介怀。”

不远处的一座小楼上，润玉看着亭中言笑晏晏地谈笑风生的二人，眼中熊熊怒火燃烧着，手下一个用力捏紧，木质栏杆瞬间出现了深深裂痕。

“麟儿，与她在一起时笑得这般开心，你可是心仪她？”

婚事在如火如荼地准备当中，自从上次两人吵过之后，柏麟就很少看见润玉了，润玉就好似故意躲着人一般，每天都早出晚归。

到了成亲的前几日，润玉更是直接不见了人影，柏麟起初只以为他是闹脾气了，没太在意。

等到第二天时候，小厮过来通报说润玉一整夜都没有回来，柏麟才意识到事情不对，立即叫人出去寻找。

派出去寻找的人很快回来，说有人看见润玉骑马出了城，好像是往临州的方向去了。

得知润玉平安和去向，柏麟心里微微松一口气，提笔写了一封信叫人寄去临州。

柏麟大抵知道润玉为什么要去临州，因为临州是当时他找到润玉的地方，他和润玉在那里生活了好几年，后面才来的漳州，并在这里建立了少阳书院。

柏麟在临州有不少相识之人，去信一封请求那边的人多加照看润玉一二，在加上润玉对那里的熟悉，想来不会出什么事。

柏麟原先还想着，等他成亲之后，他就要彻底贯彻落实“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这句话，让润玉狠狠为亲情所伤，然后领悟大道，历劫成功。

不过以润玉现在这般情况来看，效果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出奇猛烈？如此一来，这回“情伤”得这般深，历劫应该能成功了吧？

成亲这一日，热闹非凡，宾客如云，喜乐吹弹、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

话音未落，突然有几个衙役手持腰刀走了进来，边走边高声喊道：“敌袭！暂停一切活动！所有人严禁外出！”

众人闻言脸上皆是一派骇然，柏麟面上亦是一惊，不明白为何心底隐隐生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白玦掀了头顶的红盖头，见柏麟面色微微苍白，以为他是被吓着了，手心包住柏麟的手，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指，温柔声音安抚道：“别怕，有我在，我会护着你的。”

柏麟神情有些莫名，总觉得两人搞错了位置，难道不应该是新娘被这阵势给吓到了，然后他作为丈夫，拥着娇滴滴的新娘好声安抚着？

柏麟觉得自己得扳回一局，于是反握住白玦的手，看着白玦语气坚定且认真道：“白师妹放心，你我夫妻一体，我既娶了你为妻，任是艰难困苦，风雨飘摇，我也定然会护你周全，决计不让你受到半点委屈。”

柏麟没有看到的是，他在说这话时，白玦的眼中蓄满了笑意和情意，以及被深深压抑着的幽深欲望。

当今圣上皇位来路不正，当年为了皇位不仅弑杀父兄，登基后又玷污兄嫂，屠杀忠良臣子，宠幸佞臣，任由奸邪当道，暴政横行，鱼肉百姓，举国上下一片黑暗。

然而这样残暴的帝王强娶了曾经的第一才女白家大小姐，并生出了一个才思敏捷、聪慧仁善的儿子，是以彼时百姓都祈祷这位太子早日登基，结束他们眼前苦难的生活。

小太子的名声在民间越来越高，皇帝闻知大怒，竟是直接赐死了小太子，并将小太子母家九族皆诛。

柏麟万万没有想到，以至于至今都没有完全反应过来，自己娶的新娘不但是个男人，还是当年那个被暴君赐死的小太子！

然而还不等柏麟为此震惊完，另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又传来。

围攻漳州城的不是别人，正事柏麟以为因“情伤”而独往临州的润玉，而且更为暴击的是润玉的身份。

润玉便是被暴君虐杀的兄长前太子之子！

是以当润玉起事，檄文发下，一呼百应，天下被暴君暴政迫害的苦不堪言的百姓纷纷响应。

而有另一批人又坚定地支持正统，纷纷投入白玦麾下，是以不过半月过去，天下已成明晰的双方对峙之势。

千军万马阵前，润玉骑在一匹白马，身穿银色铠甲，腰悬宝剑，目光冷静而微沉。

润玉目光深沉地死死盯着城墙，仿佛在透过那堵高墙看某个人：“此刻先按兵不动，待孤接回妻子，你们再发起攻城。”

漳州府知府府衙。

在经历了数次偷袭之后，柏麟十分愧歉地看向为了护他而被刺客伤了手臂的白玦：“白师……太子殿下，抱歉，是我连累了你。”

白玦用另一只为受伤的手握住柏麟的手，神色满含温柔和柔情道：“昊辰，你不必与我这般见外，我们是夫妻，是你说的我们夫妻一体，缘何如今却要对我生分了？”

柏麟微微张了张嘴，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垂下了眼眸避开了白玦灼热的目光。

白玦不想把人逼得太紧，便也没有再说什么。

眼前这个人，是他年少就放在了心里的人，他等了那么多年，终于得偿所愿，所以他不能把人给吓跑了。

没关系的，他愿意等，等到柏麟愿意接受他。

不管多少年，他都愿意等，反正他都等了那么多年了。

战事焦灼，不消两个月，死伤无数，尸横遍野，遍地狼烟，秃鹫盘旋。

柏麟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为何会发展成如今这般局面？

每天看着被从战场上抬回来的伤者，有的缺胳膊，有的断腿，有的皮肉被火油烧得面目全非，痛苦的哀嚎声，绝望的哭声，几乎将柏麟淹没。

神仙不能插手凡间之事，但是这些因战争而受苦受难的人，都是三界盈盈众生，柏麟每天看着，却不能插手做任何事，心里无比自责和痛苦。

他若知道会酿成今日之祸，造成这么多无辜百姓受难，当初说什么他也不会让润玉离开，或是在得知润玉前往临州的时候，他就应该放下手头所有事情，追去临州把润玉找回来。

看着那些刚从战场上下来，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的士兵们，柏麟的眼神逐渐坚定，心头做出了决定，低喃自语道：“这一切缘起于我，缘灭，也该由我。”

是夜，柏麟来到主帅营帐。

“白师……太子殿下，等赢了这场战事后，殿下可否答应草民一个不情之请，放过那些起义军一条生路？”柏麟对对面的白玦道。

白玦起身走到柏麟跟前，微微倾身靠近柏麟，看着昏黄烛光之下，面色姣好的心上人，忍不住伸手指腹轻轻碾住了柏麟的耳垂，低沉磁性的声音在柏麟耳边想起：“昊辰便对我这般有信心，笃定我会赢？”

柏麟后退一步，语气笃定道：“殿下会赢的，草民深知谋逆之罪乃是不赦之罪，但是那些百姓只是被蛊惑了，他们只是被迫害被压迫太久了，想要以此求一条生路而已，所以，草民恳请殿下能对他们从轻处置！”

柏麟说着便要跪下，白玦忙上前扶住他的手制止他的动作，握着柏麟的手，承诺道：“既是生长在我大周的土地，便是我大周的臣民，况且他们被煽动起义，也是因为我父皇暴政在先。昊辰，你放心，若是他们愿意悔过，态度良好，我不会为难他们的。”

柏麟起身站直，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手从白玦手中抽回：“草民谢过殿下成全。”

白玦眼里闪过一丝落寞，将那只方才握着柏麟手的手背到身后，看着柏麟道：“昊辰，你无需对我这般客气，我能已是拜过天地的夫妻，不是吗？”

得到了白玦承诺的柏麟，身披一身黑色斗篷，趁夜色偷偷离开，独自前往敌营。

主帅营帐中，烛火明亮，两人相对而坐。

柏麟斟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到了润玉面前。

润玉没有接，柏麟讽刺一笑，道：“怎么，怕我下毒？”

说着，像是为了证明什么，柏麟举起了自己面前的酒杯，仰头欲要一饮而尽，却被润玉夺了去。

润玉仰头将那杯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炙热的眼神死死盯着柏麟的脸：“只要是麟儿给的，即便是毒药，我也甘之如饴。”

润玉倒在了柏麟怀里，嘴角一道血痕蜿蜒，他的眼里带着浓烈的不甘、眷恋、情意，颤抖的手颤颤巍巍抬起，想要去够眼前人的脸：“麟儿，如今我如你所愿了，你该是开心的吧，可是……咳咳……可是我不甘心！不甘心……”

骨节明晰的手重重落下，怀里的人闭上了眼睛，停止了心跳，账内归于一片平静。

明明知道怀里的人不是真的死了，只是短暂地离开而已，明明知道下一世两人又会在，相遇，可是不知为何，柏麟却还是觉得心口钝痛无比，痛的令他窒息。

“润玉，对不起。”

蓝色的光芒亮起，笼罩住了两人，须臾，两人便消失在了原地。

妖界。

这一世，柏麟决定吸取前世惨痛的经验和教训。

柏麟经过深思熟虑后，想通了问题的关键。

前世他虽抚养了润玉，但是与润玉是以师生相称，因此润玉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所以润玉对他的“亲情”才没有那么深厚。

不但因此而没有历劫成功，还因此而节外生枝造成了前世战乱的局面。

于是，这一世找到润玉后，柏麟果断告诉润玉道：“我便是你生身父亲。”

小龙崽正泡在水潭里，兴奋地甩着尾巴玩耍，甩得到处都是水，听见柏麟的话后，昂着小脑袋看了看羽毛十分漂亮高贵的凤凰，再看看自己表面光滑的鳞片，又摸了摸自己额头的两个龙角，歪了歪小脑袋，一阵迷茫，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但是他年纪太小了，思考不了很复杂的问题。

看出小龙崽的疑惑，柏麟变回人身，对着小龙崽语气严肃认真道：“你之所以长得和我不像，是因为你变异了。”

小龙崽懵懵懂懂地眨了眨眼睛，好像是听懂了。

柏麟满意地点点头，奖励地摸了摸小龙崽的小脑袋，把小龙崽从水里捞出来，回洞穴。

柏麟没有养过龙，但是他养过腾蛇，柏麟觉得除了腿和角之外，蛇和龙差不多，于是按着以前养腾蛇的方式来养小龙崽。

小龙崽润玉看着眼前又圆又大的鸟蛋，只觉一阵心累，条件反射就想吐。

小龙崽不知道自己“亲爹”为什么会乐此不疲地每天一日三餐之后，都要给他投喂几颗鸟蛋，可是他们做龙的并不喜欢吃鸟蛋啊。

趁着柏麟闭目打坐，小龙崽伸出龙爪默默将面前的鸟蛋藏起，准备等一下出去偷偷扔掉。

柏麟虽是闭目打坐，但是他的神识未闭，是以将小龙崽的小动作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

柏麟不由心里一叹，果然，小崽子是真的很喜欢鸟蛋，竟然都舍不得一次性吃完，还要留着以后才吃。

柏麟心里暗下来决定，看来他下次得再多掏几颗鸟蛋才行，不管再怎么样，都不能饿了小龙崽！

润玉自记事起，印象里他“亲爹”一直都是保持着人形，从未以原型示人过，润玉十分好奇“爹爹”原型的模样，会是和他一样的白色鳞片和朱红龙角吗？

润玉时不时就缠着柏麟撒娇，想要看柏麟的原型，柏麟则严肃地表示坚决不行。

原因无他，小龙崽如今渐渐长大，脑袋瓜子也越来越机灵了，完全不似小时候那般容易哄骗了，他费尽心机，好不容易才让小龙崽对他的“生身父亲”的身份深信不疑，怎么能因此而前功尽弃了呢？

再又长大一点后，润玉终于不再总是缠着柏麟撒娇要看柏麟的原型了，也更加乖巧和懂事了几分，对此柏麟表示十分欣慰。

润玉长得好看，又一副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做派，是以在妖界十分受欢迎，斩获了无数女妖的芳心。

妖族一向快意恩仇，热情奔放，喜欢什么都是直接表达出来，是以润玉每天都能收到来自女妖的表白和赠礼。

柏麟对此喜闻乐见，甚至一种“吾家大儿初长成”的感慨和自豪油然而生。

并且柏麟想到了这一世该怎么帮助上司历情劫了。

他现在需要等，等润玉有了心仪之人，与那人陷入爱河，情意正浓，互许终身之时，他就再跳出来扮演一个恶毒家长，无情拆散他们，让他们有情不能长相守。

一边是对自己最亲近的“生身父亲”，一边是心爱的女人，届时润玉会陷入亲人和爱人的两难抉择之中，内心备受煎熬和折磨，在日复一日的痛苦煎熬中，逐渐领悟大道，然后历劫成功，最后飞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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