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局

陈樟看着林凯递来的小条挑了挑眉，抬头看了眼林顗，林顗双手合十求他递给林颂，于是陈樟扬起嘴角笑了起来，笑得极其灿烂，林顗一看这个笑就知道：完了，又要挨揍了。只见陈樟默默将纸条团进了手心，反手给了他一巴掌。

林颂听见响声茫然地抬起头来问：“怎……怎么了？”陈樟笑着说没事，低头去帮林颂讲了一下刚写的习题。“无端”又挨了一巴掌的林顗在心中咬牙切齿道：两面三刀，无奈敢怒不敢言。

学了一会中场休息，林顗去了卫生间，陈樟靠着椅背闭目养神，而林颂则捧着杯热牛奶咬吸管，“学得怎么样？”

“还好，但不会的也不少。英语这也不见长了。”

陈樟闻声凑过去看了看，“嗯，等会儿让林顗给你讲一讲吧。”陈樟对上林颂惊诧的神情，不动声色地翻阅自己的笔记：“怎么了？你别和这样看着我，林顗小学以前都是在英国的。”

林颂更加惊讶了几分，“他成绩很好的，在附小和附中都在前几名。嗯，你等会儿看看这几个题，然后在做几道类型题我瞧瞧。”林颂看了看随后点点头，说话间林顗回来了，活泼地朝她眨眼睛，她在心里默念了一句：果然啊，人不可貌相。

下午的学习很快就过去了，月亮很快爬山了枝头，期间平平淡淡没什么可讲的但林颂也着实被林凯标准动听的发音惊了一惊。三个人走在路上，打算去吃火锅，路上林顗自来熟地一直搭话，叽叽喳喳说了一路，林颂不时接上两句。

火锅店里很热闹，嘈杂的是烟火气，林顗又往锅里倒了盘肉，伸进筷子转了两圈，林颂被他的话逗得咯咯地笑，“颂姐，有空咱俩也下一盘棋呗？”林顗挠挠头突然有点害羞地提出请求。林颂闻言愣了一下：“围棋吗？好啊，不过你怎么知道我会下棋啊？陈樟和你说得吗？”

林顗一听她答应了，兴奋得直摇尾巴，连忙摆摆手说：“不是不是，越舟说得，他说你可厉害了，”林颂啊了一声问他，他就是越前辈表弟吗？林凯又摇摇头说不是，简单为她介绍了一下他们的人物关系。陈樟全程插不进话，埋头不作声地吃饭，然后他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备注挑眉道：“呦，说曹操曹操就到。”打来电话地正是许逾。

陈樟接通了电话，屏幕显示出许渝的脸来，林顗扑过去对着电话亲切地喊：“蠢蠢，我好想你呀。”许渝只恨自己不能越过屏幕去打他，陈樟面不改色地将八爪鱼似的林顗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怎么了？”“啊，没什么事，我和我哥滑完雪回来了，然后我爸出差，我妈回娘家了回不来，找你俩吃个饭去。”陈樟看了眼面前咕嘟咕嘟的火锅，说道：“但我们已经在吃了，要过来吗？”许逾说那就算了吧，旋即又觉得有点可惜，不死心地问道：“你俩吃什么呢？”

陈樟调转了摄像头拍了一圈给他看，许逾一看，呦，火锅，随机又觉得哪不对：“？？你们和谁一起吃呢？？”除了林顗在镜头前晃着的大脸以外，他还看见了一个陌生的面孔，陈樟听着他徒然高了的声音不觉惊得抖了一下，揉了揉震得发疼的耳朵：“……林颂啊，昨天不是说过了一起自习吗？”

许逾心说我知道你们一起自习，我也想不到你们会一起吃饭啊，许逾想了想陈樟对待生人的态度以及轻微的洁癖，不觉品出来点东西，心下更好奇了。

等到两个人过来又不觉过了半个多小时，许逾打完招呼就对着林颂不断端详，越舟则挥挥手说挺巧呀又见面了，林颂有点拘谨地打了招呼，接着，座位成了问题。陈樟他们本来是一个六人座，林颂自己坐了一边，现在又加上了许逾和越舟兄弟两个，自然有个人要挪到林颂那边去。

林顗整挪着自己的餐具准备过去，就听“唰”地一声，陈樟将自己的盘子扯了过去在林颂身旁坐下，然后扬起一个标准的微笑招手叫服务员再添两副餐具过来，不自觉投了个胜利的眼神给林顗。

一旁的许逾与越舟：……后来很多年后林顗说：“那是我第一次见陈樟那样的神情，直白热烈而又纯粹。当下我们就知道，没错，就是她了。”

多了两个人的火锅局更热闹起来，许逾和林顗互掐不断，一直揭着对方老底，越舟作为内敛的哥哥，尽职尽责地一直放菜涮肉，照顾着弟弟们，欢快的气氛也冲散了林颂面对陌生人的拘谨，抿着嘴笑：“所以你们三个从前是一个学校的吗？”许逾点点头说是啊，他们都是一个班的。林颂有点诧异，偏过头来问陈樟：“那你怎么没去师大附中？不是直升的吗？”

江州市初中排名第一的是江州师大附中，第二是江州二十三中，第三才是江州市一中。陈樟默默将林颂的杯子填满了水，才道：“搬家了，太远了，不值得，高中再考。”林颂：……学霸好任性。

“诶，林颂年后培训你去吗？”许久没有出声的越舟来了一句。“啊，去呀，不过听说那边还没定好时间呢，所以我也不知道应该什么时候走。”

越舟知道她是第一次参赛，还不熟悉流程，怕她被组委会牵着鼻子走，告知了她一个每年大概的时间：“趁出发之前抽空多练习练习，不然进去之后的练习赛容易影响比赛心态。”林颂闻言极乖巧地点了点头，捡了几个问题问问越舟，聊了点围棋方面的内容，深觉投缘。一旁几人专业上也插不上话，呆呆愣愣地听了半天。许逾怼怼林顗问他不是会点吗，怎么不跟着聊一会。林顗极其鄙夷地瞥了他一眼，拿起饮料喝了一口：“切，人家神仙聊专业，我等凡人插什么嘴。”于是他们又是一通耍宝。

林颂注视着他们，火锅不断蒸腾起白气，雾蒙蒙的，氤氲在每个人脸上，舌尖仍是酥酥麻麻的辣味，一切美好的有点不真实，每个人都如同堕落人间的星子，是上帝为她平淡人生添上的一笔浓彩。

一顿饭结束，等林颂到了柜台，才发现已经有人买了单，陈樟将她落在位子上的围巾递还给她：“许逾买得，没关系，不用和许公子客气，下次补一下就好。”林颂重重的点头，出了火锅店，几个人就要分头回去了。

陈樟陪林颂站在路边打车，林颂将脸从围巾里探出来，一口一口地朝空气中呼着白气，自己玩得挺开心，“过段时间就要全国赛了吗？”“嗯，是呀，应该很快就要开始了，咱们沅州省是倒数几个结束省赛的了，听越舟前辈意思，应该下个月中旬左右就得过去了，算起来，开学一段时间好像又去不了了，又要落不少课了。”

“总是这样，你有后悔过吗？”

“后悔？我为什么要后悔呀？从我九岁选择围棋开始，我就是因为喜欢、感兴趣，到现在参加比赛，也是因为喜欢。”

“我从没有希望围棋为我带来什么或从中得到什么，但自己热爱的事有了好结果，总是会开心的，我从来不后悔现在这样，即使我很累，落了很多功课，我也不后悔。”

“我现在年纪还小还能无所顾忌地做我喜欢的事情，往后就不行啦，羁绊越来越多了。所以，现在是最好的时候。”林颂就这样缓缓地说了很久，夜色很温柔，街灯是温暖的橙黄色，照的她眼睛更明亮了。

出租车停在他们面前，林颂拉开了车门，又对他说：“今天谢谢你呀，我很开心。”小姑娘眼睛弯弯的像小月牙，陈樟点点头说没事，嘱咐她到家了告诉他一声。

陈樟准备步行回家，傍晚七点钟的街上，月光勾勒着他的面庞，勾勒出独属少年人的姿态，青春洋溢而坚定非常。等他回到家里，三个人的群已然爆炸，他点开消息来慢慢翻看，顺手保存了今天晚饭的合照，最新一条消息在三分钟前，许逾：虽然现在外面很冷，但陈樟的春天到了。

陈樟看着这条信息笑了，他没想要瞒着谁，何况一切长大的朋友，他不需要多说，也不需要解释，他只需坐在那里，看向林颂，他们就全都明白了。

陈樟敲击键盘：照片不错，猜的也挺准。许是因为都一直守着手机，信息已发出来，林顗兴奋得嗷嗷直叫，许逾则表示截图为证要封口费。

多年之后陈樟想起那个有清冷月色的夜，仍有浅笑挂在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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