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
天空宛如被浓墨泼洒一般肮脏,明亮的月光没有一丝丝能倾洒进来,皎洁的明月在信德区无疑是宛如好人一般的珍稀物种。
人们聚集在信德桥旁,那是一座非常古老的石桥,虽然叫信德桥,不过在这里进行的活动大多也只有非法的禁术贩卖或是一些违法的成瘾性药物,与信还有德沾不上一点关系。
倘若是在中心城区,那么会有一位来自于圣愿教的,拿着神书,穿着圣洁黑袍的祈愿官来主持葬礼。可这儿是信德区,人们不会去请祈愿官,葬礼需要一位主持人。格罗尔换上白色的领结,这次的领结是经过仔细擦拭的。他难得地露出肃穆的神情。
没有风,空气却异常的干燥、寒冷。于是格罗尔点燃两团火焰,为大家取暖,倘若有不了解实情的家伙看到这般景象,估计会以为这是传销现场或是邪教的诡秘仪式。
“他是个好人。”格罗尔环顾着人群,有些不甘心地扯着自己的领结,“算不上多伟大,因为在信德区工作的特殊性,连宣传正能量的电视节目都上不了,一生未娶,工资低廉,父母早亡,只不过是个普通医生罢了。”
“恪尽职守?不,我认识的人中,有许多人比他更加专注、努力。一如既往?不,他至少有数十次想离开信德区这个粪坑的想法,虽然最后都失败了。”
“但每次当他有妄图离开信德区的想法时,到最后,这种非常符合实际并且非常正确的想法却都是他自己打消的。每当他想放弃之时,却还是自己咬牙坚持了下来。我为信德区带去恐惧与毁灭,而张医生大概就是带去希望的美丽且无私的圣女了。”
人群中传来些许笑声,格罗尔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眼中是不符合外表的沧桑与悲哀。
“而现在,他的生命也已经随风消逝,我不想说什么'他永远活在我们心中的'的废话,也不想说什么要学习他为信德区献身服务的自杀精神。”男孩扯下领结,缓缓丢到地上,“说真的?不会真有人想学他一辈子留在粪坑里不出来吧?”
又是一阵哄笑声。
“但是啊,这样的一个好人,难道不值得我们纪念吗?这样一个愚蠢的烂好人,难道不值得我们将他记在心里吗?如果说真要找个人好好纪念的吧,那为什么不能是这个该死的烂好人呢?”会场沉默了,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声音。格罗尔走到张医生的尸体旁,伸出了一只白嫩的小手。
空气变得温暖起来,葬礼现场变得无比的平静,他们看着暖洋洋的火焰一点一点地包裹住张医生的身躯,有人的身躯颤抖起来,泪如雨下,有人选择低下头来回避,有人选择沉闷的苦笑。
“现在,让我们为好人缅怀!”
......
葬礼结束后的会场并没有多么脏乱,事实上,葬礼刚刚开始就已经快要结束了,整个过程只持续了十分钟不到而已。人们匆匆赶来,匆匆哀悼,匆匆饮下一杯烈酒,然后又匆匆离开。死亡在信德区并不少见,甚至可以说是老常客了,每天都有多起案件发生在这片混乱之地。
哀叹、纪念,然后继续生活,直到迎来下一次的哀叹,这便是信德区。
“笔记的下落有线索了吗?”李程弯下腰来,捡起一个空空如也的酒杯,向着身后的格罗尔问着。他和顾离正帮着男孩收拾着葬礼后的现场,仅仅十几分钟基本上就已经收拾干净了。
“我怎么会知道呢?粪坑里能有多少监控摄像头?你会在粪坑里装监控摄像头!?信德区能有多少处保存良好的线索?更别提那几个拿监控录像卖钱的叛徒在完事后还顺便将监控录像的备份删除了。能知道老吴手里有本笔记已经是极限了。”
格罗尔一点一点地拧紧了骨灰罐,语气中透着明显的不悦,“你说,啥时候再能为老吴办葬礼呢?”
永远都做不到了。李程心里这么想着,嘴里还是说着“尽快了”之类的美好幻想,吴洪被谭家少爷杀死,由于这件事情的特殊性,吴洪的死亡自然也是不能被公布出来的,人们甚至不知道他已经死了,只以为那个开便利店的黑心老板只不过是带着礼物回去看女儿和孙女了。
“你该离开了。”
“诶?”李程听着这话,有些摸不着头脑?却见顾离转过身去,指向空荡荡的无人街道,那儿不知何时停了一辆黄色的豪华跑车在那。
“卡姿兰大眼睛在等你。”格罗尔往跑车的方向看了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怎么惹上了这么多麻烦?”
灵眼正在跑车旁,往后备箱里塞着被五花大绑起来的王茂。副驾驶座上,戴着墨镜的紫发女士摘下墨镜,露出一双明亮的紫色双眸,朝着李程与顾离两人微微一笑,一个属于饱含风韵的美丽微笑。
“谢谢你们了。”
“这就不用客气了,助人为乐与弘扬正能量是咱们黄泉大队的基本操作......啊,话说你们怎么这么快就要离开了?”李程刚靠着厚脸皮把不要脸的话说出口,却见一旁的顾离以极其不赞成的目光盯着他。他这才想起以灵眼那捉摸不透的性子,指不定是真会接着李程刚才的话要求黄泉大队进行无偿服务,因此赶忙止住了话题。
“枯言市不怎么安全啊,因此得赶快离开了。”哐铛一声,灵眼合上后备箱,转头看向李程,“你不打算回去吗?”
李程注意到了灵眼的视线,他在问自己,并没有在问顾离。
李程有些苦恼地揪着自己的灰色短发,“这个,以后再说吧......话说这人你不杀了?”
“那家伙忏悔了,不是吗?虽然他的忏悔就跟老鼠屎一样肮脏且无用,不过留着他总比轻易抹了他脖子要好一点吧,把老鼠屎碾碎了,岂不是显得自己很无聊?”他背过身去,拉开车门,坐在了驾驶位上。
李程清了清嗓子,专属油腻笑容与自己的独特公鸭嗓不期而至,“那个,灵眼大人神功盖世、工作认真,实乃新时代典范也,如今正要离开,可否看在小的为您多次服务的份上,赐小的一两件没用的无聊玩意儿?”
灵眼露出了鄙夷的神情,清宫剧里帮皇后做完事后舔着脸找皇后要赏赐的油嘴太监形象瞬间出现在了他的脑海当中。
紫女士笑出声来,一根白色的蜡烛被递了出去。李程顿时乐开了花,开开心心地接过了那根时光之烛,这种在求别人帮忙后还恬不知耻找人要东西的事情也只有李程这种贱人能毫无心理负担地做出来了。
“到你了?”李程睁大了双眼,一步步逼近了灵眼。
“无用的东西?我的东西都很有用呢。”
“那么这次越狱事件的内幕呢?您卸去了事务官特聘顾问的职务,很快就要离开枯言市,这种消息对您来说是没啥用了吧?”他的语气变得异常温和起来。
灵眼难得地露出温和的笑容,接着伸出手来,像搓狗头一样搓起了李程乱糟糟的灰发。
“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了。”灵眼看向李程手腕上的手表。
凌晨五点。
“你该上学了。”恶魔般的话语从男人的口中说了出来。
......
顾离的转学手续差不多也办好了,领好了校服后,顾离决定先回到家中进行换装,李程则是站在小区门口,等着他的搭档。
黑色长发美少女还是摆着一张面瘫脸,银色双瞳里没有任何光芒,学院制定的银色的短袖衬衫与黑色短裙上尽是褶皱,尽管如此,这样的打扮依旧无法遮掩她的美丽。穿上黑丝的大长腿则更为引人注目,不过......
李程伸出几根手指比划了几下,将长发变成短发,再将打扮换成黑色西装......
这完全就是个面瘫型的帅哥啊!
“怎么了?”顾离看向李程,轻声问道。
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么苏的声音......
少年连忙摇了摇头。
趁顾离不注意,他从乱糟糟的头发中取出一张纸条,是灵眼趁搓他的头发时故意留下的,任何关于无悔监狱近日的消息全被一一记载在上面,无比详尽。
可吸引了李程的注意力的,还是纸条上的最后一句话,
【小心你的搭档】
就这?李程翘起嘴角,心不在焉地往下看去。
【她是比我们还要可怕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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