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白选择无视他惊骇的眼神,瞒着他连夜打包好包裹准备下凡。
若说包裹里面有什么,除了神仙买一送一的白色套装,还有一些独门暗器和毒药,毕竟她现在也是神元不全,半死不活之仙,最最最重要的是这几天倒腾的那个宝贵玩意儿。
袖手一翻,包裹随即藏在了空间里。
…...
她蹑手蹑脚瞒天过海地去天边,谁知道刚出帐篷就遇上一名小将:‘‘战神殿下,夜游啊?’’
楚白尴尬地看着他,不知道他直属谁麾下,于是故作镇定:‘‘昂是,你还不睡?’’
小将迟疑地看着她,这谣言传的果真不赖,殿下归元后这记忆力就伴随着人设塌了,竟然忘记了他们是夜游神,亏之前还带领他们行兵打仗,哎,他家殿下真可怜,他想。
于是,他唉声叹气地拍了拍楚白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殿下莫忧伤,一切都有我们陪着您。’’话毕,他后方又出现了一堆神兵小将,全都昂首挺胸地看着楚白,‘‘好了殿下,话不多说,我们去巡逻了。’’
楚白点点头,目送他们走远后猛地捏紧鼻子藏进了忘川河里,缓缓往下潜去。
路过红鸾宝殿的时候,柴道煌正独自坐在屋檐上喝酒赏月,漫天的桃花一半败一半盛,一半是他的心境一半是人间。
楚白顺着河里的花瓣一同往下游去,一个眼神都没留给他。
柴道煌远远就瞟见她了,结果她是半点都没有在意他这个大活人坐在这里,她就不奇怪吗?
哪个大活人郁郁喝酒的时候是跑屋顶喝,是像要昭告全天下人我很难受我来喝酒了,快哄哄我吗?还不是为了吸引某人注意力。
他咳了两声,咳咳。
那人没反应。
他又咳了两声,咳咳。
那人顿了一下,结果只是因为不小心呛到水了而已,抹了把脸接着又往下游去。
柴道煌实在受不了她了,怒吼:‘‘风!’’再不回头老子不帮你追媳妇了。
楚白摸样的风愣了一下,回头看他。
柴道煌说:‘‘你当她下过仙界还是下过冥界?’’
‘‘你想说什么就说。’’一个大男人阴阳什么。
柴道煌指指旁边的云:‘‘她不知道忘川直达冥界,她去人间了。’’
风道谢让他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一个猫腰就往云低钻。
柴道煌自然不会,私自下凡可是重罪,是要被抽神元丢上日冕台的。
……
此时人间恰逢元旦,从路边街摊卖的糖串,嬉闹的孩群,成双成对的鸳鸯到屋檐挂的鱼龙灯,江滩上搁浅的花灯,再到天上如星星一般亮堂的孔明灯,在漆黑的夜里四处烟火阑珊,让人一入便如坠桃花源。
越陌度阡,车马如龙,热闹非凡,这是天上所没有的。
楚白气质冷,尽管因为早知道人间的节气而特地穿了一身红衣,在此时却也显得格格不入。
她将手覆在身后,跟着人群边转边往前面走去。
人间好啊,自由自在是她一直向往的地方,就连经历过繁华的庸腐,朝代的更替再到近代那满目疮痍的人间,也依旧是她要去的地方。
只可惜上一次在人间的时候她孑然一身,却心事太重,这一次来又背负了整个华夏。
她皱了皱眉头,步伐更快了些。
步伐越快她越觉得不对劲,就在她突然停下之际,一个身子撞在她的背上。
她飞快握住比她矮半截的那个身子的肩膀,转过身发现是一个小女孩。
女孩头发乱蓬蓬的,连衣裳都是破布麻衣,在人群中比她还要格格不入。
她皱紧眉头,自知手上的力道紧而小女孩的眼睛却依旧干干净净,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的痛苦。
她松开了手。
女孩把手里的簪子伸向她,声音脆生生的却熟练无比,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漂亮姐姐买一个吧,三十文一支。’’
楚白没接过簪子,它质感劣质无比,是模仿宫里流出的最新样式制成的,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她没钱。
见她要走,小女孩跑到她前面堵住她的路,倔强地伸出手:‘‘买一支吧,不贵的。’’
发丝随着楚白勾头的动作从肩膀上滑下,她直勾勾地看着小女孩,仿佛从她身上能看到另一个人的样子,都是被迫长大的可怜,所以她难得地好脾气地说:‘‘去找别人,我没有钱。’’
‘‘我不信。’’女孩咬住干裂的唇,‘‘你穿的那样好,怎么可能没有钱?你先赊账留下字条,我去你府里要也行。’’说着她立马去兜里掏笔纸。
‘‘我的府邸?你到不了。’’
‘‘不,我都可以,你…您说。’’
楚白无奈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去昆仑山,我有一个朋友住在那里,去找他卖,他钱多。’’
女孩愣愣地看着她,估量了许久,似是万般踌躇,楚白觉得她肯定不会再来纠缠了于是准备走,哪知道步子刚抬起来,小女孩又昂起灰扑扑的小脸:‘‘我可以去!只要您的朋友可以买下全部。’’
楚白好笑,慢吞吞道:‘‘走开。’’
‘‘姐姐。’’
楚白懒得再迁就她了,她说了她没钱她不信,她让她去昆仑找人她还要谈条件,人间的小孩子浊气太重,于是她手指微微一抬,眨眼间就穿到她背后了,无视她目瞪口呆的表情继续往前走。
可是怪异的感觉依旧存在,她不得已地停下脚步,转身的时候又被一个结实的身子撞上,她忍着火冷冷地抬眸,就看见风一手捧着个大篮子,篮子里装满了廉价的簪子,怀里还抱着个女娃娃,正一脸温柔地看着楚白笑。
不错,就是刚才那个小女孩。
况且论温柔没人比得过沈淮岁的斐卿君。
风放下小女孩凑到她跟前,避着小女孩悄悄对她说:‘‘殿下不应该用那种眼神去看一个孩子。’’
楚白看了眼小女孩,没说话。
风宠溺地看着她,吞吞吐吐道:‘‘殿下以前没人教,将来却可以慢慢地学。’’他从路边的盆栽里摘下一朵绽放的粉色牡丹花插到女孩发间,‘‘孩子也可以很乖。’’
小女孩顶着一朵开得比脑袋还大的花,明朗又开怀地咧开嘴巴,刚换的小牙齿又奶又参差不齐。
他问楚白去哪里。
‘‘附近有股奇怪的气息一直存在,人群中就更浓郁了,我尝试顺着人流走走。’’
风疑惑地看着她,小女孩却笑了,踮起脚尖把头顶的花给她闻:‘‘是这股味道吧?’’然后兴奋地补充,‘‘今日贵妃娘娘过寿辰陛下特许大开宫门,大家都是去宫里参加极乐盛宴呢,姐姐说的味道,应该就是牡丹花的味道了。’’
是又不是。
‘‘极乐盛宴?’’风立即问。
‘‘姐姐要去看看吗?’’女孩也是个小人精,知道做主的还得是这个长得漂亮的姐姐。
楚白想了想来人间界的目的,正要拒绝,结果看到一大一小那期盼的眼神便只好点点头同意了。
风比小女孩还激动,扛起女孩就往前跑,楚白在后面追着喊:‘‘慢点儿。’’原本是想说别浪费太多时间的。
正想着,风飞过去的人影又突然折回来,拽住楚白的手就往前跑,风中气呼呼的嗓音在说:‘‘也不知道跟紧点。’’丢了怎么办。
一道疾风穿过人群吹翻满街的灯笼,其间还伴随着小姑娘呀呀呀的喊叫。
众人呆呆地看着,然后都拍整齐被吹乱的衣裳,互相对视哈哈大笑起来。
有人说今夜的风可真大。
有人说风都抢着去看贵妃娘娘的寿宴。
风好不容易停下来,前面实在快不了了,游行的队伍浩浩荡荡把朱雀大街全都挤满了,小女孩趴在背上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要吐出来一样。
楚白伸出手。
风却抢先一步去抚平她的背,轻轻哄着让她舒服些。
楚白又把手缩回来,藏进袖子里。
这回女孩换坐在风的肩头了,小嘴嘟着仰起头来去看宫门里的人山人海,大殿上一位雍容华贵的女子正挽着陛下的手目视着他们的河山与子民。
余光中也有人同她一般坐在大人的肩头,她扭头看过去,那个小男孩碰巧也看了她一眼,两人目光对视,她看见他身上穿着上好的锦绸,不屑地扭开头去,小嘴轻哼了一声。
小男孩霎时涨红了脸,也气嘟嘟地扭开头去。
女孩勾头对风说:‘‘我不想和他待一块儿,我想去看看贵妃娘娘。’’
风答应了,带着女孩往皇宫里走去,下一秒楚白就看到小男孩难以置信又傲慢地开口,口型是:笨女人。
楚白眯了眯眼,随手结印,灵光在手心闪过,一颗石子就碰巧砸中他的小脑袋,一个包伴随哭声同时起来。
楚白越过他,然而脚刚迈出一步衣袖又又又被人抓住了,她简直忍无可忍,转身的同时指尖灵光一闪戳中了拽她衣袖的人的肚子。
她用的力气并不大,只不过因为长期持剑再加上法力的附加,使那个人瞬间疼得痉挛下去,捂着肚子嗷嗷叫。
两人身上也有那股不对劲的味道。
他身旁的朋友立即开口道:‘‘你果然会法术!哪个宗门的,怎么可以随便欺负一个孩童?还…还伤我道友!’’
正说着,他看了一眼楚白穿的红衣,楚白也看了一眼他俩穿的白衣。
这人间界竟然还有神仙买一送一同款白色套装,人间不是最忌讳白色吗?
这个宗门的道服竟然是红色的,修真界不是最忌讳和妖魔穿同色衣服吗?
刚才疼得满地打滚的那位道友现在也爬起来了,昂首挺胸正义凛然地看着楚白:‘‘说!哪个宗门的,怎么大街上就欺负凡人?还是个那么小的小孩子,亏你也下得去手!’’
另一个人附和:‘‘就是!勤朔门的还是璇玑阁的?朱旭门还腾启阁的?’’
然后两人哗啦啦报了一堆,最后面面厮觑地问她:‘‘你…不会是衡阳宗的吧?’’然后在楚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唰啦跪下,异口同声道:‘‘拜见大师姐,近日下山前就听说师姐即将苏醒,我俩忙于追寻花妖未及时归宗门,愿师姐责罚!’’
楚白抽了抽嘴角,她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修真界的飞升率那么低了。
另一边。
风带着女孩儿偷偷从人群上方飞过,女孩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大殿上的华服美人。
随着风过,贵妃娘娘的衣服就如同云朵织就的,在风的网中徐徐散开,盛开出一朵朱红色的艳丽牡丹,娘娘乌亮的发就挽在头顶,没有繁重的发饰却又庄重又高贵。
浓黑的柳叶眉下,睫毛弯弯地映衬着柔情似水的瞳孔,那一双多情的眼睛好像发现了飞在空中的女孩儿。
娘娘微笑颔首,她的笑代表了大唐的华美。
身下是张灯结彩的长安城,身上是皓镧壮阔的九重天,眼前是娘娘与陛下,女孩对着风说:‘‘我想要做娘娘头上那朵花。’’
风允了,抬手一扔,女孩儿随风飞舞变成一朵小小的桃花,落在了娘娘头上,她太小啦,小的叫人看不清,可是还是被陛下那犀利的双眼看见了。
陛下一手搂着贵妃娘娘的肩膀一手从她的头上捏下花瓣,笑眯眯地说:‘‘连一朵小小的桃花都来和朕抢爱妃。’’自从牡丹一夜开遍长安城之后,任何花不到时节就绽放也不会有人觉得怪哉。
假如北齐的容与公主当初就知道,那么她也不会因为海棠开错时节而心伤了吧。
贵妃娘娘笑了,人比花娇,陛下也笑了,将桃花撒向殿下的子民。
那边。
两位道友也终于知道为什么楚白穿红衣了,大师姐一定是以身犯险为了帮组他们捉住花妖而专门穿红衣吸引花妖过来,大师姐人真好。
也不知道他俩在想什么,总之再看过来的眼神楚白总觉得他们热泪盈眶地。
在他俩站起来的同时楚白挪开脸,说:‘‘我不是衡阳宗的。’’然后很认真地想了想,‘‘我是天宗的。’’
他俩前腿刚站起来,后退猛地又跪下,狠狠磕了三个响头,路人一脸见鬼了的表情看着他俩。
‘‘道友竟然是天宗的弟子!呜呜呜,我太开心了。’’
‘‘修真界谁人不识阿山的天宗,记录天宗兴衰的典册《灵启录》是堪称教科书般的存在!’’
‘‘还有还有,我早听师傅讲过,天宗还参加过仙魔大战!’’
仙魔大战?楚白震惊地往后退了一步。
‘‘不对,是神魔大战!最令人惊讶的是,妖魔要攻打仙族的时候是天宗脚下的阿山作为主战场迎面抗敌,其中连神族都在协助天宗抗战!’’
神魔大战?妖魔攻打仙族?神族协助?楚白嘴角抽搐了一下。
‘‘对对对,就连金发碧眼的…海外的神都参与了,说要誓死抵抗妖魔了呢!’’
西洋神誓死?抵抗邪魔?楚白青筋暴起,一拳捶上他俩的脑袋。
‘‘道友,你打我们干什么?’’
楚白揉了揉拳头,忍着怒火强颜欢笑,问他们:‘‘你们要抓花妖?’’
‘‘回仙子,正是。’’
另一人解释:‘‘虽然《灵启录》中说天宗最后陨落了,但是各大宗门都不相信一个同神族共同抗妖魔的宗门会就此陨落,所以我们都认为天宗之所以消失是全宗都得道飞升了,所以你说你是天宗的弟子,我们自然得唤一声仙子。’’
楚白:其实这样叫挺正常的,我不想听解释。
她继续问:‘‘你们为何要抓花妖?’’
‘‘仙子的问题好生奇怪,抓妖就是抓妖,何须问为什么。’’
‘‘抓妖就是抓妖?他们是食人精魄了还是为害苍生了?’’
两位道友对视了一眼,吞咽口水,说:‘‘都…都没有。’’
楚白又往他俩头上捶了两拳,两拳落下,四周的人瞬间被定住了,就连旁边飞过的花都如同死死钉在了空气中一般,吵嚷的街市变得寂静无比,两位道友吓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她的瞳孔立刻变成金色,神纹在额心浮现出来,神圣而令人窒息,巨大的威压使两位道友扑通跪下,惶惶欲语却不敢抬头,唯恐亵渎:‘‘尔等切记,罚所及,则思无因怒而滥刑,目光所至皆为苍生,更不应因自己的怯懦而过分仰仗他人。’’
话毕,神纹消失,明明一句话的时间很短,可是两位道友却都已经汗流浃背,说不清是信仰更多还是恐惧更多,总之人潮涌动,一切正常,全都回到原本的运动轨迹中。
楚白立即躲进人群里,听见身后传来两人惊呼的声音:‘‘神谕!啊啊啊啊!’’
她轻笑,难怪修真界的飞升率这么低。
假正经,谏书都不懂得偷偷看一眼。
刚想完,她便瞧见一朵粉嫩桃花落下来,看见乱挥舞的花瓣儿,她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直直过去了,留下了生无可恋的桃花儿骑在之前那个男孩头上。
人皇的青铜枝竟然也能开出花儿来呢。
楚白发现自己好像遇到了风之后想事情的角度都变得不一样了,本来她就也不坏么,心怀大道,目有苍生,有时候自私自利一些也不过分吧。
所以为什么这个人就是风呢?
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有种不可言说的直觉,那时候她私自撤掉了六重天的天雷,下一秒就被楚秋白抓了回去。
后来听说他昏迷了又不敢去找他,只听说他曾经在阿山上种过一棵树,于是她鬼使神差地溜去阿山,陪着他种的树,就当陪着他了。
再后来听说他渡劫去了,自己又忍不住去把他接到身边,当时想要的是自由吗?不只是自由吧。
再后来神元碎了,她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了,最后一丝神念跑到阿山伤心的甚至要哭晕,可是她回来之后,她又忍不住要离他远一些,因为她也怕,怕自己跟在凡间时一样,先爱上就输了。
容与那一世,太痛了。
所以她不明白,也不清楚,现在的她要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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