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话 无价的饯别礼

在凯迪逊家度过的时间如汛期的大河般流速极快。利尔看着自己身上的伤口一天天地恢复，隐约地看见了自己告别这一家人的日子。

无论如何也需要感谢他们一下。

她这么想着。

白天和爱尔森一起学认字，安娜还会给他们介绍一些人类生活的常识，利尔自己则从未间断过魔力的积累，已经可以通过风魔法坐到漂浮，或者是击碎巨石击倒大树这样的事了。

晚上就自己偷偷挑着灯看那本《奥尔曼克斯族魔法研究》。

除了得出想要达到「魔王」的标准，自己还有一段长得有些过分的路要走这个结论以外，她还有新的发现。

只要通过传导魔力的方式，以奥尔曼克斯族的魔力亲和体质，可以轻易地激活一个人的魔力。也许报答这户善良人家的方法就在这里。

她可以通过魔力回路的交界强化爱尔森的魔力回路，这对于爱尔森而言，除了体质和体力会有一定的提升外，对于魔力的天赋和储备会大幅增长，对于他来说有益无害。

下定决心后，利尔就开始了对于这个术法的学习过程。

步骤很简单，只需要和爱尔森手拉手，探测他身体里潜在的魔力，再用奥尔曼克斯的方式给他构造出一个潜在的魔力回路。

也只是说起来简单，现在的利尔探测自己的魔力回路都困难，虽然有自己回路本来就更复杂的成分在，不过这也充分说明了利尔水平太低。

话说回来，完成了这个仪式以后，爱尔森的身上会出现一个专属于利尔的魔力记号，出现的位置无法控制，因人而异。简直就像是某种强制的水印一样。

利尔还挺好奇自己的魔力记号长什么样子的，姑且就用爱尔森开刀吧。

名为「学习帮助爱尔森开发魔力的魔法」的特训开始！

首先是广阅书籍。在爱尔森陪着他的父亲外出打猎的时候，利尔在家里学会了速读、记忆和大脑反射强化类的魔法，飞速地在爷爷的图书收藏里寻找着魔力回路构造有关的知识。结果就是，她几乎看完了里面所有的书，才找到些许有关人类魔力强化的书籍。

毕竟这是魔族的图书收藏，理解理解。

要保证爱尔森和这个魔法没有任何相斥反应，尽可能让增幅效果最大化，设计出最合适的魔力回路，这就让利尔苦恼了好一阵子。

但好在爱尔森每天晚上都会和她交流，魔力回路的设计很顺利。利尔在纸上绘出了魔力回路的大致线路，用中文标注了各个地方的注意点和作用。笔画又多又复杂的文字让爱尔森误以为她在画画。

其次是探测利尔身体里原本的魔力储备，然后用魔力给利尔来一次「体检」，寻找他身体里合适的回路位置，然后再跟着他的身体情况调整设计方案上回路的强度和走向。

这点非常简单，利尔很努力地锻炼了自己探测魔力的能力，在之前学的大脑反射强化的增幅魔法起了作用，她的熟练度增长的非常快。

每次爱尔森扶着她的手去餐桌时，利尔都会趁机调查爱尔森的魔力状况。爱尔森是一个相当有天赋的孩子，生来魔力储备就充足，构建魔力回路将会是一种魔力水平的升华。

她的任务将会是尽可能地扩大魔力回路的魔力吞吐量，提高魔力回路调用魔力的效率。利尔尝试着吸收了一些自己身上魔力回路的特点——多支流、大储量、均匀输出。这样一来，爱尔森也许可以拥有不亚于魔族中等贵族的魔法天赋吧。

接下来是确定这个魔力回路可以安全地在爱尔森的身体里构建。这一点的方法和先前探测爱尔森的魔力是类似的，只要尝试着把极少量的魔力注入爱尔森的身体里，然后按照自己设计的魔力回路「试运行」一边，就能确认魔力回路的可行性。

答案是完全可以。

利尔看着自己已经可以正常拿笔写字的右手，欣喜的感觉涌上心头。身体里那个李绘香的灵魂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给别人帮上忙的快乐了，此时此刻正蠢蠢欲动着。

最后，就是正式搭建魔力回路了。

「爱尔森，我们吃完了晚饭以后，一起去浅滩玩吧。」

利尔作出吃饱了的样子，那苍翠如同宝石的一对双眸闪烁着笑意。爱尔森盯着她长长的睫毛，又看了看她拿着勺子的右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那个地方是你们最初发现我的地方。」

「好啊。」

爱尔森说道。

利尔和爱尔森并肩在森林里走着。入了夜，森林里幽暗而又安静，唯独两人踩踏矮草，拨开灌木的声音暗暗地传来。爱尔森转过头看向利尔，她似乎心情不错，走路的步伐很轻快，拨开草丛的手很利落。

利尔已经完全痊愈了。

「前一段时间，你母亲还和我们说了些邻国的历史呢。」

似乎是觉得有些安静过头了，利尔说道。察觉到爱尔森在看她，她转头过和爱尔森对上了眼。

爱尔森移开视线，低下了头。

「是啊。我们的国家名字叫波里兰那王国，而邻国的名字叫米尔卡王国。米尔卡王国那里有好大的沙漠呢。」

「你是说米尔卡沙漠吧？书上说那里原本是草原。」

利尔说道。

「貌似是因为魔王的猝死导致的『魔力灾难』呢……啊，到了。」

浅滩上沙砾霜白，已然铺上了一层纱般的月色，闪烁着柔和的光辉。

这条河的名字就叫「白河」。河流的汛期早已经过去了，如今的白河之水正摇曳着悠闲的姿态静静地流淌。

利尔拉着爱尔森坐在了地上，把手心贴在了他的手背上。

该开始了，魔力回路的构建。

「魔力灾难是什么？我不太记得了。」

爱尔森看着河流上平铺的月光，问道。

「魔王如果不被讨伐而死的话，就会因为魔力量过大而猝死哦。被讨伐而死的魔王的魔力会被参与讨伐的人类平分而吸收，吸收到魔力的人类会比较长寿。」

利尔静静地传导着魔力。她的魔力量已经足够支持这么大量的魔力输出了，距离魔王却依然遥远无比。

「但是如果是猝死的魔王，魔力就无人继承了，那便会失控地到处乱撞，直到消耗殆尽，回归自然。」

爱尔森又看向了利尔，她正轻轻闭着眼睛，柔和而又温吞的声音全然不像一个小男孩可以发出来的，这种看起来温和却十分可靠的小孩子也同样很少见。利尔是一个特别的人。

她的睫毛真长。如果是个女孩的话会很漂亮吧。如此相貌、如此性格的利尔长大了，一定会很受女孩子的欢迎。

利尔正专注于魔力回路，分神说话已经是极限了，没有察觉爱尔森略微有些直白的目光。

「那一位魔王，第22任魔王安特尔-卡斯曼特，他的魔力最终越过魔界降临在了米尔卡草原上，引起了长达两个月的大火。雨季都没能浇灭这疯狂的魔力火。这份魔力最后夺走了米尔卡草原所有的生机，气候改变，土地沙化，动物死亡，最后变成了盘踞大陆西方的庞大沙漠。」

故事讲完了。

河滩又重归安静。潺潺的河水如此温柔地流淌着，却也能残忍地前往大海，一去不回。

还差一点就要完成了。

利尔不敢松懈，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回路。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只觉得身体微微有些发凉，也许是魔力输出得稍微有点多了的缘故。利尔身体里的李绘香灵魂越发地尊敬前世那些动辄几个小时大手术的医生们。

她的魔力绝对是够用的，至少不会透支。完成魔力回路后，她可以正常而健康地走回去。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爱尔森这个礼物的存在呢？

利尔感受着手心的温度，这样默默地想道。

她不想让爱尔森知道，至少对于这样一个可爱的小朋友，惊喜的存在是必要的。

完成了。

利尔松开了手，睁开了眼睛，却看见爱尔森红红的眼眶，

这，发生什么事了。

「呜。利尔，你是不是要走了？」

爱尔森见利尔松开手，这才把手抬起来狠狠地揉了揉眼睛。为了让眼泪不掉下来，他相当地努力了，却在看见利尔的眼睛时功亏一篑。

「我不想让你走。」

利尔有些无奈地凑了过去，给了爱尔森一个拥抱。

「有相聚总会有分别的，亲爱的爱尔森。这里的孩子会在十一岁的时候去首都就读，对吧？那时候我也一定会在首都的骑士学院学魔法的，也许我们将来会再相会。」

爱尔森看着还想讲话的利尔，目光停留在了利尔习惯性带着微微笑意的嘴角。

「真的吗？」

爱尔森问。

利尔很明确地知道自己的话在画饼。如果她能在十一岁之前积累足够的魔力量，就不会再在人界呆着了。但是这一点不那么确定。

随便给别人肯定的承诺显然是不靠谱的行为，但是这么可爱的小朋友，真的舍得让他知道离别是人生必然经历的变故吗？

如果以后他上学了发现我不在，会伤心吗？

即便心态还是有些半吊子，利尔还是点了点头。

「嗯。真的。」

爱尔森低下了头，片刻，又抬了起来，目光中饱含着某种不知其名的感情。他凑近了利尔，不知不觉间在她额头落下了一个吻。

「利尔，要是你是个女孩，我长大了一定和你结婚。」

爱尔森说道。

诶，出现了，青梅竹马纯爱小说必然性剧情。这么说我们两个也算是某种青梅竹马了？几个月的青梅竹马吗！

不过爱尔森这话可完全是童年稚言啊！要是他知道了我是个魔族，甚至是个幼年形态的最终boss，回想起这句话。

天哪，可怜的孩子！

「嗯，好的。」

利尔哭笑不得地端着笑脸，摸了摸爱尔森的头，回礼似的在他头上也落下一个吻。

「我等着你哦。」

她再看向爱尔森时，爱尔森已然木木然不说话了。完全不明白爱尔森到底是什么心态的少女李绘香，于是用利尔的小手把爱尔森牵回了家。

而爱尔森呢？

爱尔森停止了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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