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神气了半天,最后以摔跤做了结人生有没有这样么心酸啊?
人、生、就、是、这、么、心、酸。
至少对巫玛亚要而言,人生这码事还挺艰难的。而这首童谣拿来形容他的命运啊,还真贴切诶。
巫玛亚,生母不详,小学时代刚刚晓事,他就常追着当作家的老爸问:(我妈是谁?我妈妈是谁?)
简直像跳针那样重复着(妈妈是谁?)的老梗,三不五时就要找老爸问。
巫爸爸的回答很神奇,每次都不太一样,身为一个有点有名又不是超级有名的武侠作家,巫爸爸跟女儿的对话,全凭当天稿子写得顺畅与否来做改变。
写稿顺利时,他会说:(你妈妈是个大美人,超级大明星因为她是明星一怀孕就完蛋了,要赔经纪公司好多违约金,演艺界也不用混了,但是因为我们很相爱,所以决定要生下你,虽然后来我跟你妈分手了,爱情虽然改会改变,但是父女的感情却是一辈子的!爸爸爱你,)接着一个大大的拥抱。(现在你才是爸爸的最爱)
以上,感人肺腑,十岁的小玛亚听完,似懂非懂,觉得老爸的拥抱很温暖,很有安全感,老爸也是她的最爱呢!
但,且慢,这不是在演(我的家庭真甜蜜),吴家走的不是这种Tone调。巫家也有演(台湾霹雳火版的时候。
当巫爸爸写稿不顺,截稿在即,稿子被编辑唾弃的时候,巫玛亚如果不识相问起妈妈的代志,那就等于拿着仙女棒去引燃大炸弹。
(你妈是他妈的烂货,水性杨花,势力虚荣,嫌贫爱富,不富责任,把你生下来就丢给我养,我这双手就是给你把屎把尿奶到大。现在才会写不出东西,妈的,还问,再问你妈的事儿就给我滚出去!妈的,我这辈子都毁在你们女人手里,我不想看到你!)最后一个凶狠的飞踹做了结。以上惊天动地,十岁的小玛亚听完,似懂非懂,,只觉得爸爸狰狞的表情很恐怖,想逃的远远,老爸成为她的噩梦。
可是,也许隔一天,稿写顺了,这个面目狰狞的老爸,忽又笑眯眯地要搂她,喊她宝贝,说爸爸爱你。
人生,一定要这么有戏剧性吗?
小玛亚常无语问苍天,有时他去楼下倒ヌヒ,抬头望明月,低头哀怨哀叹,可不可以不要活得这么高潮迭起?心脏要很强捏。搞到后来老爸只要一激动,朝她而来,她都会很错乱,不知老爸这回是要抱她还是要踹她,结果当在现场,惊恐着,颤抖着,静待答案揭晓——如果老爸是高兴的奔过来拥抱住她,她就回应拥抱。
如果老爸是冲过来飞踹她,她就拔腿逃。
人在家中,身不由己。巫玛亚渐渐也发展出异常人格,来适应这异常的家庭。后来,每当老爸稿子顺了,和发飙完,自觉对不起巫玛亚后,他会忏悔,买礼物送她,并且甜言蜜语一番,作了为补偿。
(乖女儿,还好爸爸有你,不然爸的人生就是黑白的,呜呜呜有你真好)以下十分钟恶烂到爆的滥情话,歌颂父女情深深,父爱深似海,巫老爸讲得口沫横飞,自己都感动到泪流不止。但是……小玛亚呢?
这时15岁的小玛亚,已经被淬炼到可以两眼放空,神色木然感性的话,听了大半天可以无动于衷,呼吸不乱,心性安然,面色冷静到像个假娃娃。
巫爸爸纳闷儿的问
巫爸爸:干嘛?我说了半天,你不感动?
巫玛亚:嘿嘿
巫玛亚忍不住笑出来。
巫玛亚笑着,撇过脸去,唉,老爸还真敢问呢,感动?才不!他是欲哭无泪。别小看15岁的巫玛亚,这时,她已经比别人早几步参透人生,她知道乱感动是会死人的。她的感动神经跟苦痛神经,已经被老爸混乱的太彻底,麻木迟钝了,渐渐变成这副死样子。毕竟三五不时的宝贝公主心肝,变成白痴笨蛋讨厌鬼,这中间变化,有时不过隔几个小时。要与这么情绪化的作家狂人共处,唯一的对应之道就是要够冷静麻木,父亲的情绪化,令巫玛亚早悟到佛家说的无常。
上一刻被老爸爱的要命,下一刻被骂到很想去死,慢慢的她练就金刚不坏之身,提早了悟佛说的空性。对父亲的褒贬无动于衷,她内心保持中性,面皮不随便松动,喜怒哀乐极少显露,启动自我保护装置,免得发疯。毕竟天天跳Tone的滋味,非一般人可以忍受。
如今巫玛亚18岁了,遗传到老母的明星脸,是个美人胚,就是表情木木,眼神冷冷,人难以亲近的感觉。在极端独特的父爱下,她发展出超级迟钝的神经。
现在经济不景气,武侠热退烧巫家经济状况越来越窘迫。巫老爸写的比以往更勤奋,但退稿次数也成正比,最后,巫玛亚必须半工半读,才能读到高三。别的同学是爸妈养着的,她反过来要养她老爸。
为了打工方便,刚满18岁,她就常骑着老爸的破机车上下学,放学后还在饮料店打工。
今天是冬至,天气很冷,一讲话嘴巴就冒白烟。
放学后巫玛亚,穿着校服直接去工读,帮老板外送饮料到民生东路某间巷内民宅,甩着钥匙走出来,脚下一滑,她整个人往后倒。天花花,云花花,路数们也花花,她一阵眼花,忽然很怪异的想起常唱的童谣——骑白马,带把刀,走进城门摔一跤。
哎呀!她天生是摔跤的命吗?
屁股好痛,她就这么瘫躺在地上好一会儿,眨眨眼,才冷静的慢慢爬起来,寻找刚刚飞出去的钥匙。钥匙,就坠落在石板做的水沟盖上,正好卡在圆圆的小洞口。
巫玛亚忙蹲下拾,指尖才刚触及,钥匙往洞口陷落进去,消失在幽暗深处,埋没水沟底。
惨了。那么一大串钥匙丢了,连家都回不了。瞪着小圆圆的黑洞,他脑子飞快的转起来——手伸不进去,要怎么捞起?里面黑暗,不知钥匙沈落在哪?连同家里保险箱的钥匙也系在上头,残暴啦,要被骂猪头了,怎么办呢?
金黄夕光,美丽的洒落着,在灰色小巷,铺展开来。灰尘在光中舞蹈,巷旁的社区小公园,花草摇摆,枯叶纷纷飘坠。一片斜飞过来,落在巫玛亚发梢上,她蹲着,双手捧着脸,瞪住水沟洞的样子,看起来很阿呆。
这阿呆的模样,全落入一旁男人的眸底。当然,落入他的眸底的,也包括刚刚那个媲美特技表演往后滑倒之姿。以及她滑倒后,静躺几秒呆望白云的可笑之姿。还有她慢条斯理,转身爬起对着洞口发愣的模样。
庞震宇: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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