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跌了跺脚,不作言语。四处走走,周围景象丝毫未变。
绞魂窟果真凶险,毫无察觉间就会发生怪事。
方才我正盯着岁谕出神,浑然未觉眼前已换了场景。还是绞魂窟,我却不在我方才站的位置了。
此刻,足下是枝叶茂密的倒挂树,俨然是那鬼凤原先立着的地方。
一种怪异感从心底传上来。
场景是不随我的走动而变化的,就好像……
突然的视觉冲击打断了我的思绪。
四周场景骤然旋转起来,像是飞起。我没有动,却仍眩晕不已。
终于顿住,我压着一阵恶心感看着。
面前,是蚩离兽,已经一身伤痕的蚩离兽。我心中惊讶,隐约有了一个猜测。但尚不敢确定,我继续看着。
一道血喷涌出蚩离的身体,剑影下,我看到一身仙气的岁谕。当年的,执法神。
他正与蚩离恶战,崖壁上,噬怨和穷鸦虎视耽耽,寻找着仙人的软肋,伺机给予致命一击。
我的猜测得到了印证——我现在看到的,正是鬼凤断掉的一首所记载下的过去残影。
我心口一滞。
或许,我马上就得以了解,叛神真正的故事了。
实在是一场恶战,当绞魂窟的天都变成血色时,岁谕的长剑穿透了蚩离的命门,血溅了他一身。
他疲惫了,却丝毫不能表现出来。
一直未得时机的另三只凶兽定然按捺不住了,我甚至感受到了鬼凤的蠢蠢欲动。
一阵突如其来的慌乱感袭上心头,我死死咬着下唇。我无法改变。我只得旁观。
而接下来的一幕我毕生难忘——
岁谕的利剑并未抽出,而是沿着残存一息的巨兽身体划下,在它死前,生剥其皮。
叱咤一方的庞然大物轰然倒下,卷起了血腥味的尘埃。鬼凤顿住,我想另两只也一样。
漫天的血色里,尘埃间,我亲眼看着光风霁月的仙人取出尸体里的赤红内丹,将自己执法神的光环,湮没在黑气缭绕之间。
鬼凤向后缩了缩,我感受到了一股战栗。
狂风绞云,尘土漫了眼,我看见岁谕转头看向这边。他发丝滴着血,血珠被风搅动着四散,下成永不停歇的雨。提着赤红的剑,他向鬼凤走来。
视线里,他甚至笑着,眼眶都是绯色。
他伸出两根手指,虚点上鬼凤的头颅,唇瓣一张一合。
我听不到声音,却在极恐怖的压迫感下,怔愣地认出他的口型。
灰红二色,血污交错,他说:“尔等,臣服——”
话落,剑光一闪,鬼凤头落。
眼前画面淡了下去,又逐渐清晰起来。
我眼前映出岁谕的眸子,竟一时辨不清真假幻象。
“凶兽从不惧仙者,汝知为何?”岁谕的声音从亦真亦假中传来。我怔怔摇头。
“它只惧,更恶之人。”他似乎叹了气。
“浸月,汝既已知晓,是去是留,吾不作干涉。”他转身离去。
背影渐远,我不受控制地喊出声:“岁谕,天帝他知道吗?”
他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答,但我想我已经知道答案了。我失神地喃喃着:“那……放我出去吧……”
四周景物惊变,恍惚间,我便被送出了绞魂窟——他的地界。我茫然四视,树林郁郁葱葱,已然寻不到那地的半点踪迹。
原是如此,它不留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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