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唇拂上她额间,轻轻吐着热气,惹得她心扉发痒,只想在他的臂弯里睡去。
窗外林海随风摇曳,卷起层层热浪,暖光透过窗户映在地上,投射出两人依偎在一起的青影。
他睫毛微垂,散着温儒的橘光。
“阿尘,我们曾经要有一个家。”
怀里人发出一声闷哼,他失笑,将他抱起放回床上。
夏风拂动窗帘和他的发丝,吹进来湿热滚烫的杏子果香。
他关好窗,拉紧窗帘,在黑暗中又留下一吻,却只留下了一吻。
屋外烈阳当空,暑气蒸腾,树荫笼罩处的地上斑驳光影。
晚尘睁开了眼睛,时间过的很慢很长,她松开一直紧掐着的手,在指甲扎出血的前夕,松开了纤指。
她放了个身,这才睡去。
梦里是美好的——梦里他的眼睛是好看的,有西湖有微雨,有风有月有她。
那里暖云庸堕,木叶疏朗,陆郎架马过长桥,将她揽入怀,他离奇的话多。
他说他一腔归心全悬在马首上,只恐不能再早一些见着她。
他还说他要等下一场春,等春风重来,等杏花重开。
等万物变迁,等亘古不变,等人潮散去,等海面平息,等世界重归寂静,再好好地来爱她。
梦不踏实,晚尘大汗淋漓,却醒不来。
殊不知此时的窗外,落阳西坠,斜斜地映在院子里,闯进莽莽苍苍的群山,只剩下一片天然水墨的勾勒,暑气随风荡漾,随风飘散。
白昼赖着蝉,星空揽蟀鸣。
黎明的风把赵晚尘叫醒,朦胧中瞧见床头趴着个人,晨光熹微洒在他柔软的发上,她伸了个懒腰,勾起唇慢慢抚上他的发丝。
然后又沉沉浮浮睡去。
直到......窗外林海里夏蝉吱吱呀呀乱叫,两团雪白的粽子噗一下跳上她的床。
丫鬟甘兰猛的拉开窗帘,白花花的阳光直射进来,晚尘拿手挡住眼睛,半眯着眼去寻人,没寻到才半路折去揉两只粽子的小脑袋。
“夫人要再不起床厨子们就连午饭都要做好了。”
晚尘哼唧,翻过被子继续闷着头。
粽子要咬她的被子,被她娇怒地一脚踹下床。
甘兰哭笑不得,抱起地上的粽子。
“那我走啦。”甘兰去开门。
“我真走啦。”
大粽子坏笑。
房间里安静的使外头的蝉鸣鸟啼更加醒耳。
晚尘听见人走了,赶紧打开被子一角探出个脑袋查看,哪知刚缓下来的气就被一下子扑向她的身影吓醒。
“呀——甘兰你个坏丫头!”
两人边闹边笑,团团钻进了被窝。
晚尘握住她肉乎乎的小手:“他走了。”眼神难以捉摸。
“嗯,国共合作共伐这一带的军阀势力。”
“要乱。”晚尘顿了顿又道:“就要打,空口白话是不行的,得动枪杆子。”
甘兰的气息吐在她耳边:“夫人觉得爷做错了吗。”
晚尘一顿,房间随即安静下来。
甘兰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赶紧掌嘴,巴掌刚落下,赵晚尘那边就开口了。
“错了。”
然后自言自语又重复了一遍:“哪都错了。”
甘兰还想问,想问为什么爷不改良,却迟迟没再开口。
临近新黎明,推翻旧势力,革新旧社会。
晚尘疲倦地用胳膊遮住眼睛。
“还有多少日子?”
甘兰以为她说的是乞巧节,于是就伸出肉乎乎的小手一只一只地数:“今天是中伏,中伏之后再过一、二、三......八九天便是啦!”
乞巧过后是中秋,得尽快拿到江爷要的资料,不可能只靠陆沂弦一份一份地给她,否则他会一辈子都会把她困死的。
晚尘眉间闪过一丝阴狠。
在不公的命运上加点选择就颇有自主的意思了。
江爷想让她拿到东西后全身而退,自此下斗远离掌控,可是她有私心,只要想到全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命,她便一刻也不能平静。
她想杀了他!
但是心里的另一个声音一直在闹矛盾。
这件事本来除了江爷还有另一个搭档知道,虽然江爷不允许她这么做,但是搭档却分外支持她。
搭档和她一起下过几次斗,都是亡命之徒,最后二人九死一生相扶持逃出来,其间情感胜朋友,比恩人。
而如今陆沂弦本人也知道了……
晚尘起了床,简单洗漱完后甘兰替她端了杯温水,她便抱着两团糯米坐在一楼静静地喝水,看着忙来忙去的仆人打点欢庆乞巧的礼品。
她翻阅随意摊在桌子上账单,这一看不得了!写满了“巨额”两字。
晚尘将其放回去,抿了一口水看向三楼的书房随后移开了视线,抱起大粽子到外边呼吸新鲜空气去了,粽子屁颠屁颠跟在后面,在晚尘拿伞的时候一直在缠她的腿。
晚尘轻轻踢开它,笑道:“你呀自己跑着,你哥是受伤了。”
枪伤。
粽子奶乎乎地抓狂,大粽子傲气地伸出爪子又舔了一舔。
晚尘笑意未散,撑开伞走进阳光里。
“现在都没有人帮忙撑伞了,真可惜。”
天边艳阳高照,万里无云,荷花还在池塘里摇曳,就连风都撒下了一圈又一圈暴躁的网。
夏天是最不浪漫的季节。
日子就这么缓缓流淌了好几天。
乞巧节——七夕。
甘兰这一天都兴奋地不得了,一直眼巴巴地跟着晚尘身后。
赵晚尘被她缠得没办法,便要来几张纸开始教她折花。
甘兰将面糊推过来,用指沾些涂抹在粘合的地方,等面糊干了后一朵洁白素雅的杏花就做好了。
“哇塞,夫人真是长了双灵巧的手!”
晚尘敲她脑门:“万事都要学的。”
“可是我笨,哪能像夫人一样知道这么多的稀罕物。”
晚尘不驳她面子礼貌的勾了一下唇。
“杏花有爱慕之意吧?夫人没想过要送给谁?”她晃动了一下脑袋。
晚尘抬眸看着她。
曾经,世人常言他们是一对双生子。
“我把自己交给你了你要一直一直对我好。”
“怎么能把自己轻易交给一个少年?”
“少年有勇,可斩万敌,可振中华。”
于是那天她开始准备世上最美的婚纱,然而上帝骗了她,她成了世上最搞笑的小丑新娘。
自此她最怕正统婚服,最恐亵渎正红色,她怕太过酸苦,太过割喉。
回神,甘兰捧着刚做好的几十朵杏花拉着她往外走,前者撑起蕾丝边的白色小洋伞跟在她旁边。
晚尘眼里白茫茫,看着她怀里的花。
花是纸花,美得太素艳。
“今天大伙儿忙完工都在这儿各领一朵花,一人一朵,不多不少,都夫人亲手折的!”话闭,她又指向后山的一片片金灿灿的麦田:“夫人觉得怎样?为了预祝今年大丰收特地摆的。”
“假的?”
她笑比哭还难看:“假的。”
七夕的夜晚比白天热闹,众人吃过饭都躺在后山的麦田里赏月。
真是不成样了,没人把她当主子待,晚尘打趣。
众人也笑都说只怪当家的太随和。
孔明灯三三两两地浮起,很快连成一片,一片的明城。
灯上有诗有画,总之能图佳人图长久的都在上面。
“哥哥,我们可以永远永远......”很多个永远,“到天荒地老吗?”
麦田织起回忆。
青梅、竹马、许卿一世柔情。
晚尘烦闷,悄悄离开了,没人发现也没人在意。
进屋前她最后感受了一下晚风,深深地呼吸着,门被反锁,她开始投入今晚的计划里。
油灯从窗台被挪到床头,晚尘换了一身便利的衣服从窗子里翻了出去,稳稳地落在了墙体上的凸起。
她拽下几根头发捆在了窗户的锁头上,拉紧了窗帘,缓缓掩上窗子,她做的很小心,没弄出一点声音。
暗色的树影与墙融为一体。
晚尘捏住一根发丝从窗缝外一拉,随着发丝啪一声断掉窗子也紧紧地锁上了,窗内的帘子再也瞧不出一点风吹动的景象。
她没有迟疑继续往三楼攀爬,一反常日的病态,动作格外凌厉敏捷。
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她顿了顿又借助着树影快速的行动,书房的窗子被撬开,往前一跃,稳落房内。
晚尘屏住呼吸去摸索各个角落,没有,没有,哪里都没有她要找到东西,路过书架的时候她不经意间一瞟,恍惚间瞧见桌子上有个白色的......白馒头?
她愣了一下,远看还真像个馒头,馒头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书房的桌子上?
一个东西出现在了不应该出现的地方。
她走进看,发现刚才没看出来是因为这东西近看就是椭圆形的薄薄一片雕花镂空白玉,和平常的书桌摆物无二的差别。
晚尘轻轻捏住它慢慢转动......
赵晚尘不知道的是在她到三楼的没多久,一辆军用车驶进了院子里。
“啪!”
身后的墙体弹出个柜子,晚尘立即去翻阅里面的档案袋。
全在里面!
关于收购忍冬叶的密案与玉玺!二者果真相关!
她喜笑颜开,东西想办法转移出去,她就完成任务了,如果下斗不需要靠她,那么她就自由了!
而就在此刻,门外突然想起了开门声,门猛地被撞开!
回南天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