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颠倒镜中大大小小的看守足有几百,而在这些人当中,只有我是自愿过来看守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没有说话,这次不是不想知道,而是我真的不知道我该说什么。
我怕我会一不留神说出来一句命中主题的话,我怕我心里其实是知道的,但是我的自欺欺人还让我假装不知道,我怕我自己亲手解开这个矛盾。
然而慕雪楠显然就是想让我知道一下,想让我知道我的猜测,都是真实的。
“当年老冥王将鬼玺封印在颠倒镜中,我便主动请命进来看守,其实就是为了能在以后瞑殿下争夺王位之时给他一点帮助,为了这个帮助,我守了几百年,转眼就要一千年了。”
“这几百年中,我每天都在盼着殿下可以来找我,可以来跟我说要我帮忙,但是殿下从来没有主动说过这样的一句话,我知道殿下是想用自己的力量来争夺鬼玺,当然,如果是在以前,凭着殿下的力量,也完全可以做到……然而世间事还真是无常,他在最关键的时候遇见了你。”
我愣愣的看着慕雪楠,她的眼中已经不再是刚刚的温柔,如今的寒冷竟然跟刘耀文如出一辙。
“闫诺,如果殿下因为你的原因与王位失之交臂,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我愣愣的看着她,嘴唇抿紧,一股咸涩的味道。
我当然担不起。
慕雪楠说完沉吟了一阵,之后忽然又笑了笑,冷冽的视线在我身上刮了一圈,挑了挑眉,道,“……你知道我跟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吗?”
你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要是还看不出来,还不知道我接下来该说什么,那我这二十年算是真的白活了。
我冷笑了一声,道:“行了,我知道你想让我走,别说了,我会走。”
慕雪楠眉毛一挑,“所以你是想现在就走是吗?因为听到了我说着这些事情?”
“不然呢?”
你还想让我在什么时候走?还给你们当个证婚人?
都是生在世间,不管是冥界还是阳间,亦或是颠倒镜中,做人作神做鬼最好都不要太过分!
我心里顶着一团火,已经做好了只要慕雪楠在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我就算是成一个泼妇,也要跟她好好吵一架的准备。
没有理由,就是一种冲动。
好在,慕雪楠并没有继续下去。
与我对视了一会之后,笑了笑,道:“这样也好,不过,我刚刚也说了,您留在这里,是殿下下了命令,让我看守的,如果无缘无故消失了,我肯定没有办法解释……”
后边的话慕雪楠很巧妙的没有说,我心里冷哼一声,不就是想让我做一个我是逃走了的假象吗。
我成全你就是。
“明天一早我就走,你把路线告诉我。”
慕雪楠纤手一拍,“……那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我去叫青青来给你送点吃的,这么久没有吃东西,逃走了也没有力气。”
你是怕我逃得不远再被刘耀文给抓住,到时候把你给供出来吧?
“给我一点我可以吃的,你们这的高级料理我无福消受。”
慕雪楠第一次恭恭敬敬给我施了一个礼,“是。”
房门关上,我缩回到床上,眼睛直直盯着屋顶,心里空的落一根针都能听到回音。
慕雪楠为了刘耀文做了这么多,她是刘耀文实至名归的青梅竹马,而我呢,我是什么?好像真的像是慕雪楠字里行间说的那样,是个累赘。
我一直都是在给刘耀文添麻烦,从来没有帮助他什么,从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开始,他就一直在受伤,一直在为了我做各种各样的事情。
刘耀文……我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人,特别之处也不过就是死后的那一个罗刹的身份,可那身份对你的将来没有丝毫的帮助可言,你的精力确实也没有理由一直在我身上流连。
明天一早,都散了吧。
散了吧。
不要相互折磨,相互浪费时间。
我闭上眼睛,有一片湿润在脸上划过,心里已经不是堵不是疼。
泪珠落在手上,心里咚的一声,震耳欲聋。
……
“小殿下?”
不多时,门口忽然又传来一声呼唤,听声音像是慕雪楠,我愣了一下,她怎么又回来了?
真的不想去开门,我现在一点都不想见到她,但是她的声音好像很急促,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要说。
再一想到我明天要走的路线她还没有告诉我,我还是起身下地去开门了。
“什么事?”
我站在门口,没有请她进去。
慕雪楠也没有要进里面的意思,她的手里也没有拿什么图纸之类的东西。
我不由得一阵皱眉。
显然,她这一次来,不是为了明天的事情。
“今晚殿下也许还回来,您已经昏迷了这么久了,难保殿下不会过来看您一眼,我知道,凡人的心思都是柔软的,尤其是女人,听不得男人的软话……”
“有话直说。”
拐弯抹角最后给我一刀,这种感觉不次于凌迟。
反正我们也不是什么朋友,你也不可能待见我,对待自己不待见的人,就不要想那么多措辞了,一点用都没有。
慕雪楠愣了愣,回头在院中扫了一眼。
刚刚还在“盘根错结”的肉体此时已经全部消失了,只有各个房间中的剪影能看出来,他们只不过是转换了阵地,并没有就此停歇。
慕雪楠没有说话,忽然抬手在我的肩膀上点了一下,我整个身子都麻了。
“小殿下莫怕,我只是觉得口头保证,难敌心头温存,所以,在明日之前,您还是不要动的好。”
好,你说不要动,我就不动,其实你完全没有必要点我的穴道。
心都死了的人,一般是不会再相信什么甜言蜜语的。
不过我不得不说一句,慕雪楠比当初的蔓罗要厉害。
蔓罗骗我的时候只是跟我讲故事,让我相信她跟刘耀文之间有染,但是她的故事太过空洞,只是说了一些儿女情长,还没有证据。
而慕雪楠则不同,她不仅仅有“声音”为证据,而且每一句话都是直戳我的软肋,让我从心里知道我与她的不同。
夜幕渐渐降临,青青给我端来的粥,我也就只是喝了一口,之后青青再怎么喂我,我都吃不下了。
剩下大半碗都在桌子上,很快便凝结成了一坨。
老师说过,血液凝结之后也是那样的一坨,熬成汤都不会化开,那是最软弱的坚强。
看起来很可笑是不是,一对反义词竟然用在一起。
起初我也不懂,直到现在,我似乎明白了。
软弱的坚强不是单一的一种形容词,而是说的一种心境和一种感悟。
用软弱的性子,撑起一个坚强的结果。
这对那个软弱的人来说就像是堕入阿鼻,难过程度无以复加。
也是因为软弱,这个人就只能这样忍着。
迷迷糊糊中,我的眼皮开始犯沉,有点困了。
睡吧。到了时间自然会有人叫我的。
而且我现在也不用怕慕雪楠再来杀我了。
因为只要我逃走,只要说一句对我看管不严,她有的是办法让我在外面“死于非命”,那比在这里死于意外要高明的多。
正在我昏昏沉沉的时候,门忽然被人打开了。
熟悉的气息再一次席卷我全身上下所有的细胞。
我瞬间清醒了。
只是刚刚还惺忪睁开的眼睛,立刻闭紧了。
床边的被子陷下去一块,刘耀文坐到了我的身边。
一只冰凉的手在我脸上覆盖下来,一寸寸摸过我的皮肤。
“你怎么还不醒?”
刘耀文幽幽说了一句。
我醒了做什么?听你们之间的悄悄话,还是看你们亲密?
眼眶里有泪水要流出来,但是眼皮上就像是有一个结界一样,滚烫的温度就在眼皮上,却无论如何也落不下来。
慕雪楠还真是一个细心的人。
细心的可怕。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不会被刘耀文看出任何端倪。
我也不知道刘耀文在我的身边坐了多久,只觉得我这样平躺着身子,脖子都有些痛了,房门外才再一次被人敲响。
“殿下,时候不早了,你也该歇息了。”
刘耀文浅浅的嗯了一声,像是平常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对我说的那一声一样,甚至表情比那时候更温柔也说不定。
很快,刘耀文站了起来,一步步离开,用比来时更快的速度。
进来的时候走了六步到我床边,出去的时候走了五步,已经到了门外。
我这才睁开眼睛。
门关上的一刹那,这在眼皮上的结界瞬间消失,泪水像是被我自己烧开了,划过眼角,半张脸都滚烫。
刘耀文,很久以后,你会想起我吗?
身体动不了,喉咙发不出声音,我这次哭得无比压抑。
即便如此,我也是哭得没有察觉到慕雨什么时候钻了进来。
她还是那一身红衣,脸上已经清理过了,或者说应该是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很是清秀的一个女孩子俏生生站在我床边。
只是她这一站正好背着光,就显得她的脸格外阴森严肃。
“哭哭哭,就知道哭,你就不能有点出息!”
慕雨还是一张嘴就教训我,像是一个家长教训孩子。
我带着眼泪苦笑一下,表情狼狈不堪。
“你能给我解开穴道吗,我想擦擦眼泪。”
慕雨瞪了我一眼,目光十分不情愿,手上动作却很迅速的给我解开了穴道。
我知道,慕雨现在最想看到的一定是我解开了束缚之后马上冲出去,像是我从阁楼出来,看到刘耀文已经远去的背影时候一样。
但是我却真的只是坐起来,抬手擦了擦眼泪,之后问她一句,”你怎么来了?”
慕雨气的直翻白眼,道:“我看看你是不是寻短见咬舌自尽了。”
我倒是想,但是我的生命不只是为了我一个人,我还有父母和孩子。
我又一个苦笑,“让你失望了,我现在还不能死,还有很事情等我去做。”
慕雨嗓子一下尖锐,拼了命的压低音量,才没让自己喊出来,“你知道你还有那些事情要做那么多人要记挂,你怎么就不知道管管你的丈夫,你就那么看着慕雪楠得意?你想让你的孩子生下来就没有父亲吗?”
没有一个母亲想让自己的孩子生在一个不完整的家里,但是我有什么办法?
他的父亲本就不是一个普通人,而她的母亲完全无法驾驭得了这样的人。
我摸了摸依旧平摊的小腹,“我会带他出去,回到阳间,给他一个好的生活,远离这些纷争。”
我话音刚落,慕雨被我气得,扬手便朝着我的脸上挥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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