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相师,从小就跟着师父学习阴阳风水之术,最拿手的是问卜和看月相。我无父无母,也不知姓甚名甚,师父唤我桑儿,只因捡回我那日,扶桑花开得正烈。
我随师父访过最高的山,涉过最险的水,许多人一生都不曾见过的奇景我均悉数领略,虽自幼没有双亲嘘寒问暖,却比任何一个只能听从父母之命的闺中女子活得更为自在。
师父从司天监退下准备归隐的时候,向皇上举荐了我。司天监共有相师逾三十人,任祭祀、祈福、宗庙、问卜之职。我将是其中最年轻的的相师,也是唯一的女相师。若不是看在师父的面子上,我大概一辈子都不会沾上这金銮的薄凉气。
明晃晃的宝殿上,一个浑厚的声音问我,你卜一卜朕的江山如何?我答,圣上披荆戎马为兴治国安邦之大事,福祉延绵子孙万代。殿上的男人哈哈一笑,对这个标准答案似乎百听不厌,赏赐我珍宝锦缎无数,却并没有打算继续考考我真本事的意思。
我叩恩,感受着从大臣们低垂的眼角中流露出不屑与轻蔑,似看了一场折子戏。这殿上的人心果如金銮般薄凉。
我低垂着眉眼,却从余光中瞅见一双生的好看的眼睛,冲我眨了眨。那便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了。从皇上那日对我不冷不淡的态度来看,我在宫里也会是个闲散人。
然而并没有。
我那一身相术王侯将相看不上,宫里机灵的嫔妃公主们却像发现了宝贝一般,把我的水延居日日堵得水泄不通。今天是这家丫鬟为小主算姻缘,明日是这家妃嫔为儿女看八字,我日日浸在脂粉堆里,眼睁睁看着皇家婚恋成功率连连上升,好不容易艰难地喘一口气,才想起这似乎并不是我入宫的初衷啊……
我入宫前带了几株家乡的扶桑花打算移植在宫内的新居,不多几日,这几株扶桑便开得妖娆了起来,艳红的花瓣迎着风在窗棱上探头探脑,似乎比我更能适应这里。
打发走最后一位小主,我走出仍旧余香缭绕的东阁。人群熙熙攘攘了一日,门口这几株扶桑花颜也有些失色了。我心疼地看着一地的落红,想着改日为它们另寻一处僻静的地方。
正出神间,一双玄色锦靴出现在我眼前,两侧各镶一颗翠绿的猫眼石。我抬头一看,正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是那日殿上见过的眼睛,生得比宝石还要好看。
“敢问这位公子看姻缘还是断八字?”我像个衬职的神婆一般熟稔地问道,并没有起身行礼,只没来由地觉得在那双弯弯的眼睛面前不用拘束。“听你这话就好像在问我看病还是抓药。怎么,通晓一些天命,普通人的命运就不屑一顾了吗?”他的话里似带着几分戏谑,又带着几分认真。
我站起身子重新打量他。金色的夕阳好似打碎了的琉璃琥珀,夕阳下重重叠叠的扶桑花犹如火焰烨烨绽放,映得他玉冠之下的脸愈发的意气风发起来。一双清澈的眼眸里映着一袭朱衣的我,倩影也灼灼。
“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他轻扬嘴角:“称我大公子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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