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雨莞七岁那年,她爹爹顾远清带回来一个眉清目秀、面如冠玉的少年郎。
顾远清俯下身子同她说:“雨莞啊,这是你程伯伯的儿子,是你同门的师弟,日后你要同人家好好相处。”
顾雨莞吮着手指呆呆地看着眼前人,一溜鼻涕流了下来,她吸拉了一下,一双小手扯了扯那少年的衣角,道了句:“师弟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师弟哥哥——程梧之长顾雨莞八岁,时年十五岁。
程梧之的父亲程浩南死于一场重病,家道中落。顾远清同程浩南乃生死之交,便将程梧之带回了顾府。
而后,顾雨莞便一直跟在程梧之的后头,追着他喊“师弟哥哥。”
程梧之练武,她就搬个小板凳坐在一旁,看他将剑花舞的流畅就笑嘻嘻的模样。程梧之读书,她就也拿一本书在一旁装模作样学着夫子摇头晃脑,却总是偷瞄程梧之。程梧之吃饭,她就将自己碗里的鱼肉都扒拉到他的碗里,托着腮帮子看他全都吃下去。
程梧之觉得她烦,她很烦。
于是处处躲着她,可他躲的厉害,顾雨莞就追的更厉害。
程梧之十七岁那年终于受不了顾雨莞的终日纠缠,寻了个日子去俊宇山上练武,好清净个几日。顾雨莞醒来见不着程梧之的踪影,问了管家,便急匆匆跟了去。
那一日天刚下过雨,俊宇山山路湿滑,满山的银杏子开的郁郁葱葱。顾雨莞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山上走。
她看到程梧之的时候,他正凝眉练着剑,雨后泥土松动,山石滚落。这一切,他并未发觉。
顾雨莞踉踉跄跄的跑了过去,一把将程梧之推开,那迅速滚落的山石堪堪压在顾雨莞的右腿上。程梧之扑了过来,想要将那巨大的山石挪开,却始终不够力气。鲜红的血液渗了出来,湿漉漉的青草地上一片淤红。顾雨莞额头上汗珠颗颗,却哑着嗓子扯了个笑同程梧之说道,“找块碎石垫着,用你的剑撬一撬。”
程梧之赶忙照办,山石挪开之时,顾雨莞因失血过多晕了过去。程梧之抱着满身是血的顾雨莞回了顾府。她额头的汗水将发丝染湿粘在鬓角处,程梧之的白袍也被她的鲜血染红。他从未有过那样的焦急,眼前的这个丫头晕的并不沉,嘴皮还在微微颤动,他知晓,那很痛。
顾雨莞醒来的时候,右腿已经没有知觉。顾远清深深叹了口气摇着头同大夫出去。程梧之守在她的床榻旁,床边的架子上是一盆血水。
顾雨莞微微抬了手,唇色发白,嗓子喑哑地说道,“师弟哥哥不疼。”
她看了看他的衣裳,平日里喜好洁净的他,如今满身血却仍未发觉,“师弟哥哥,先去换件衣裳吧。”
程梧之垂了垂眸,抚了抚她额前的发丝,深吸了口气道,“等你睡了,我再去。”
于是顾雨莞便阖了眼,安静的睡去。朦朦胧胧中一双手探上她的脸颊,只轻轻一触就缩了回去,将她的被角掖好,便掩门退去。
顾雨莞将一切动静听的分明,直到关门声响时,她才睁开眼。她咬着唇,将眼泪悉数吞了回去。她不能哭,她不能当着爹爹的面哭,不能当着程梧之的面哭,她甚至,一个人的时候都不敢哭。
可她害怕,她听见大夫同他爹爹说她腿残了,往后都会留下疾患。
之后养伤的日子里,程梧之每天都来看她,将她照顾的很好,她也一如往常的爱笑和粘人。
渐渐的,她能下地走路了。
渐渐的,她开始了以往的生活。除了……她的右腿瘸了。
她以前总爱爬院子里的那树梧桐,坐在枝干上光着脚丫喊从树下路过的程梧之,“师弟哥哥,一起来爬树呀!”她笑的灿如烟火照的程梧之的心里一片明媚。
她腿伤了以后,行动不再灵便,只能捧着下巴坐在树下抬头望一望。程梧之路过的时候她却总笑的同以往一样,“师弟哥哥,树太高了,一点都不好爬呢!”
她那样的笑容总是刺的程梧之心里一点点的痛,一日深一寸,顾雨莞在他跟前从来不提腿伤之事,她晓得,这是他的负累,而她,不应该成为他的负累。
恩情于一种人是恩德,于另一种人则是负累
应有梧桐待风栖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