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精神病院的手札

1月29日

（1）

今天我住进了这里，至于是何原因，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病了，病得很重。

这里的设施还称得上不错，尽管……什么都有，不，应该说是什么都没有，就算是有的东西，实际上也并不能使用，因此说是“什么都没有”。

与我同一房间的，是另一个男孩，他与我同岁，不过，他比我早十几天住进来，他和我不是同一个人，但……他与我是同一个人，住在这里的所有人与我都是同一个人，是我，是你，是他……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不知道，我不明白。

（2）

在这里实在是无趣，这一点在往后或许也将得到证实，但暂时且借由这一点，我躺在床上小憩了一会儿。

跪姿的书写实在还是有些难忍，且容许我用坐姿来继续述说书写。

那时，我不过半会儿便已睡着，在此前我早已劳累半天，赶东赶西，仅仅得到这么一个无聊的结果，此外，我也被几乎所有的企划给赶走，也就是说，我若是一个工薪族，我此刻便已丢了饭碗，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被社会所抛弃的人，在这之前，我还在公安局待了一个晚上，彻夜未眠，一是在烟草的熏蒸下根本无法入睡，二是也根本没有睡觉的心情。

至于梦的内容，我直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普通、无聊、却令我极度战栗的噩梦。

梦中的场景，是以何处为蓝本，我并不清楚，但我只记得，在梦中，我的猫丢了，我的确养过一只猫，与梦中的那只猫相同，都是一只白猫，并且都乖巧温顺，但如此又怎么会走丢？这实在令人无法理解，但梦大多是不能自圆其说的，这样一来，也就不必管它了。

梦中的我竭力寻找，最终肯定找到了的，但就在不久后的我与它玩耍时，突然变成了一具尸骨，从动到不动，行住成坏，仅仅是用了刹那的时间，但我心中却毫无波澜，梦中，我体会到了生老病死，爱别离，求不得，乃至是怨憎会，究其原因呢，乃是五阴炽盛，又待我醒来时，不过过去了五分钟而已，到此，我已冷汗浸湿夜衫……怪哉，我为什么……什么都记不清了？

（4）

到了夜晚，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医生给我配的药，与我在家时所服用的几种都不相同，而是一粒大颗的白色药片和一粒小颗的白色药片，以及四分之一颗米氮平，米氮平与糖豆的外表相类似，吃起来的口感也类似。说起来，在梦中，我似乎也吃过类似的糖豆，想来或许便是这米氮平？不对，梦与现实难有相重合的地方，更何况是这种毫无逻辑的梦？我好像……逐渐分不清楚现实与幻想了……

1月30日

（5）

按照医生昨日的医嘱，今早并没有吃早餐，而是静坐等待护士前来抽血，但实际上，在这之前，也就是刚睡觉睡醒，大致也就是早上6点左右，已经有过护士来给我抽过血，只不过没有找到血管，便走开寻求帮助去了。但早在这之前，我便在二院抽过一次血，这样来看，是否是护士的技术问题便有待商榷，或许也可能是时间太早，太阳尚未升起，即光照的原因，不过这样静坐的时光对于我来说已是许久未有过。当然，不包括昨日的那一点的时光，但像我这样的家伙居然能获得这样的空闲，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实在是好笑。

（6）

时间过去了不算久的一段，一众医护便鱼贯而入进入病房，来到我的床前，开始端详起我的左手及手臂，右手及手臂，乃至于双脚与头部，开始不断地将针扎入我的体内，并寻找着血管在何方，但在扎了七针，用坏了两根试管的情况下，成功在左脚抽到了血，我还记得用坏的两根试管一根是红管，另外一根则是黄管，当然也记得有一位护士说得那一句“新年第一针就毁在你这里了”。说起来途中其实有一针是扎到了血管上的，但一激动，便从血管上滑掉了，但说实话，并不需要在我身上花费如此大的精力，真的。

1月31日

（7）

今天与昨天一样，都是极度无聊的一天，但唯一的区别就是晚上那连绵不断的号叫消失了。在精神病院里，这样的号叫应当经常能够听见吧，只不过内容是大致不太相同的，例如“我要回家”“你们都是骗子”“坚定不移跟党走”之类的，最后一句似乎是因为看了墙上的标语才出现的。号叫的那个，是30床的吧，也是个可怜人呐，至于号叫的消失，应该是那一针药物的作用吧，当时并没有去寻问，现今大致猜来，应该是镇定剂之流的吧。不过再仔细想想，号叫是消失了，但隔壁房间似乎又多了一个白天唱歌的家伙。

2月1日

（8）

从昨晚开始，米氮平被替换成了乌灵胶囊，但这种药不论是外表还是名子，都让我想起《道诡异仙》中的“黑太岁”，“乌”即是“黑”，“灵”也可以与太岁相对等，小说中主角第一次吃下“黑太岁”时，“黑太岁”也是以蓝色胶囊作为外表出场的，不过想来，二者之间或许并没有关联，想起来，若是按照小说里的说法，我应该是“心素”吧，也有可能是“心浊”。但这二者对我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我依旧是那个无可救药的家伙而已。想起来，今天好像有个人去做了电休克，我将来也会去做吗？

2月2日

（9）

今天依旧是无聊的一天。日复一日地早醒，被诡谲的梦所困扰着。而后是正常的吃药、吃饭，听着其它房间的病人极大声地号叫、唱歌（号叫日渐少了，多的是后来才出现的唱歌声）。最后是夜晚熄灯后的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基本上每天都有新的病人入院，但罕见有说是出院的，但似乎我隔壁床的病人明日便要出院。奇怪的是，我与他相比，反倒是我更确信这一点，可能是因为在我看来，这里同普通的旅馆没有差别有关吧。我现在是听着护士们叽叽喳喳的吵闹声而写下这些的。

（10）

看着窗外不远处灯光通明的商场，欲发觉得这里与那里是两个世界，开着的电影确实是十分差劲，毫不通顺的逻辑，毫无意义的分镜。但我总感觉我马上就要分不清现实与幻觉了，难道我马上就要沉睡过去？这种突如其来的焦燥与无力感到底是什么情况？我现在写着这些文字，这两种复杂的不知名的东西正灼烧着我的精神与肉体，明明今天下午的心理咨询非常顺利，我甚至能看到出院的希望的曙光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2月3日

（11）

要是继续在这里待下去的话，我真的要疯了，我知道我有病，但也请尊重我的精神，我到底怎么了……我来到这里的那一刻，便被烙上了“人间失格”的标签。

注：本人于1月29日在第904医院住院，3月9日出院。

空与沌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