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我似乎确信着,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人,就是他。
脑中不断地闪过画面,但总是无法看清,没有一个画面能够,这些都是我的记忆,或者说某种意义上,这些画面就上演在这几天的每时每刻,但这些记忆就如同干掉的芋头,嚼在嘴里,没有味道,难以下咽。
他的身形就在我的面前,与那天一模一样,空洞的左眼就这样一直看着我,已经被稀释的血液混合着那因为腐烂而产生的透明液体顺着脸庞流下,散发着汽油的刺鼻气味。那已经腐烂的眼眶里看不见东西,有的只是一片黑暗,露出了惨白的骨头的眼眶上面,有几条蛆虫扭动着,爬在上面。
他并不说话,只是那样看着我,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让人的背脊蓦然升起一股寒气,随后又立刻赶到温和与安全之感,一瞬间的失神,我从他的身上看到了我自己的影子,惊恐的感觉从心头弥漫而出,眼前的画面不再是只有他一人,我与他的身影逐渐重合、交融,合为一体,心头惊恐皆转做疑惑,他到底是他,还是,我?
脑海中原本闪烁着的画面一齐熄灭,留下的只有那个橘红色的傍晚,我的眼前再次出现了那只恐龙,那只裸露着骨架的恐龙的声音,耳畔突然响起回荡着鸦群聒噪的叫喊声,眼前的身影也逐渐模糊,上方与下方的黑暗一起将我的视线,以及视线里的世界吞没。
黑暗的世界中,耳畔的嘈杂早就已经模糊了,眼前依旧是他的身影,他逐渐离我远去,周围再次泛出光亮,却是看见我自己站在远方的孤岛之上,我几乎可以确定,那似乎就是我的身影,周围是那只恐龙的骨架,那些臃肿与眼眶中的橘黄色眼珠,此刻都已经消失无踪,仅仅是一具巨大的白骨而已。
没过脚踝的那种冰凉的刺感,我并没有选择低下头去细细查看,而是放任其冲刷着皮肤浅处的神经末梢,眼前的那个身影此刻再次变成了他,但我内心早已经毫无波澜,如同死灰一般,似乎现在不管看到什么都不会显得有什么奇怪。
周围突然冒出的火焰席卷着他的身影,他并没有露出什么痛苦的表情,只是那种微笑已经无法再在他的脸上找到任何影子,那火焰燃烧着那些随腐烂而生的蛆虫,燃烧着那些散发不出香气的白百合,燃烧着整个目所能及的世界。那些蛆虫再火中挣扎,翻滚,那些白百合在火种逐渐变成灰烬,他的面容在火中逐渐溶解,露出那皮肤下的骨骼……
下意识的,我拿起身边的什么东西,回过神来才发现是灭火器,虽然并不明白为什么这东西会出现在这里,但总有一种未名的东西催动着我拔出保险栓,试图将那火焰扑灭,霎时间,眼前的视野被白雾所席卷,白雾散去之时,他的身影自白雾之中出现在我的眼前。
他的脸已经被焚烧掉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依旧带着那一如先前的微笑,他依旧是那样看着我,随后他的身形便如石蜡一般融化,冰凉的触感席卷而来,如同置身水底,周围虽然昏暗,却依旧可以看见依稀的鱼群的影子,他就在这样的场景之下,牵着我的手,旋转,不停地旋转,意识逐渐模糊,脸上的表情在不断变换,想要笑却睁不开眼睛,不知道到底应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待到濡湿感退却的时候,周围的环境又回到了那个橘红色的傍晚,他依旧牵着我的手,我保持着那个回头的姿势,呼吸之间,他的身影又变成了那只恐龙,然后心脏不再跳动,身形逐渐崩坏……
…………
……
“故人已离。”
他坐在窗前,橘红色的斜阳照在他只有半张的脸上,他低头看着手上,他的手里是一个日历,上面不断地划着日子,他将最后一个日子划去,嘴角流露出笑意,随后,身形便如飞雪般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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