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对不起

怎么说呢……这件事已经发生了，自然也无法挽回的，而我把它写下来，也仅仅是出于我个人的自责感。

我大概见到那个……那个孩子，是在几天之前。我当时出门去买点过冬的东西，毕竟是冬天了嘛，任谁都会只想呆在家里，躲在被窝或者壁炉旁取暖的吧，而我出去也是为了这样做，去买点炭。

在回家的路上，我发现了那个孩子。她蜷缩在一个封死的小巷子里，身上也没穿多少衣服，脸上也很脏，就是在那里瑟瑟发抖。不管是谁都会发善心的吧，在见到这种场面的时候。

她实在是太可怜了，这是我的第一直觉。而且不只是她的境遇，还有她的长相，对，长相。她的长相我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那张脸让人看到之后就忘不了，我并不是说见色起意，我并不是那种人，我只是单纯的感到印象深刻。一双死鱼眼，凌乱的黑色长发，若有若无的吸引人的气质，这一切都不应该出现在她这个年纪的孩子身上，但此时她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在我眼前的例子。

我把她带回了家，毕竟这样一个孩子这种时候一个人在外面，肯定活不下去的吧。我给她换了衣服，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她其实只穿了一件很薄的棉布外衣，一件可以御寒的衣物都没有，而且……啊，那个场面实在是太吓人了，我现在回想起来，依然会感到极大的不适……她的身上几乎遍布淤青，全身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至于我之前发现看到她脸上的“脏”，其实是伤口出血后干涸的血痂……

我几乎无法想象她这个可怜的孩子在这个年纪到底遭遇了多么巨大的苦痛与折磨，是因此，她的眼睛才如此无神的吗？我尽量忍住不哭，帮她用毛巾擦干净了身子，在此过程中，我的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但我一直忍着，因为帮助与施舍他人时，是最容易伤害到他人的时候，我自己其实就是一个低自尊的人，所以，我不想因为这样而伤害到她。

我给她的伤口上了药，上药时，她虽然很痛，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来，仅仅是握紧了双手，她愈是这样愈是叫人痛心啊，尽管我知道，她这么做是为了不让别人担心。

这么冷的天，她应该还没吃东西吧？饿着可是很难受的啊，我是这么想的，所以我煮了点粥给她，毕竟长时间不吃东西，然后突然进食而且吃一些大鱼大肉的话会对身体不好的，而且没什么比在冬夜里吃一点热乎乎的东西还要舒服的吧。

但是……她却吃什么吐什么，一点也吃不下去，哪怕喝水，都不行……我起初只是以为她是肠胃不好的原因，刚好我是个医生，家中的诊所里也有一些检查的设备，出于关心，也是出于一个医生的责任感，我给她做了一个检查。

最后只能得出一个我无法接受的结果：她的肠胃功能几乎已经完全损坏，而且……她怀孕了。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活下来的，如果是我的话，早就已经撑不住自杀了吧……但最令我无法接受的，其实是她居然怀孕了，从外表看，她才是7、8岁的样子，我无法想象是多么扭曲的人才干得出来这种事，而且她的家长丝毫不管的么？还是说……想到这里，又想到之前看到的，我不禁抱着她哭了起来，我哭的根本停不下来，我似乎抱得很紧，因为我感受到她似乎因为疼痛而挣扎了一下，但她没有继续挣扎，而是反过来安慰我。

“温柔的大哥哥，不要哭了，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我会改的。”

听到这话，我的泪水便无法止住了，我望着她，想说一句“不，你做得很好”，但我的喉咙却已经疼痛难忍，无论怎样都说不出话来了，我只好就这样看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好不容易憋出一句“去睡觉吧。”，然后给她铺好了床铺，然后转身回了卧室。

我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我看向窗外，却什么都看不见，我脑子里乱哄哄一团，已经完全没有办法思考了，我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是因为人性的劣根性吗？还是因为……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我想着，一定要帮帮她，一定要。

不管怎样，还是先把她肚子里那个孩子取出来吧，这样对双方都有好处啊，即使这样会让婴灵缠身，那也无所畏惧啊，为了那个孩子，我似乎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于是，我在第二天的时候帮那个孩子做了堕胎手术，而取出来的孩子也被我独自送到了附近的寺庙进行超度。

做手术的时候，尽管已经打了麻药，但她的意识还是清醒的……不，我并不是想说她的意识有多么坚定，而是因为她的身体实在是太差了，可以说是千疮百孔了……她无法做全麻，凭她的身体素质，所以，我用布把她的眼睛给蒙上了，尽量不让她看到太血腥的场面，我不想勾起她什么不好的回忆……但她应该还是能感受到什么的吧，实在是太抱歉了，这都是我的问题，不过好在手术还是顺利结束了，她也没有出现什么不好的身体反应。

手术后，我送了她一个小小的玩偶，算是对她的安慰，哪怕是一点点，不过看她开心的表情，应该很喜欢吧，我看着躺在床上休息的她，我不禁想，难道所有有此遭遇的人都会变得如此美丽吗？她的身上有一种诡异的美丽感，亦或者，是因为如此美丽才遭遇这种事情吗？我这样想着，不说话，只是微笑地看着她。

到了晚上的时候，她突然问了我好多奇怪的问题，什么“吃”什么的，我实在是没有听懂，而且我当时已经很累了，所以我就对她说“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这些事以后再说吧。”，然后我就去睡觉了。

晚上的时候，我本来已经睡着了，但是我却突然惊醒了，我当时心脏跳得厉害，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住了一般，一阵不祥的感觉涌上我的心头，我连忙起身去她的房间查看。

我轻手轻脚的开了门，里面没有人。

我找遍了房间里的所有角落，都没有发现她的踪迹，那个我送她的玩偶，也一起消失了。

她是自己离开的。

我冲出大门，也顾不上身上只穿着睡衣，我浑身是滚烫的，我在雪地里发狂似的寻找，哪怕是一个脚印也可以，但什么都没有，大雪覆盖了一切，也盖住了我的心。

我的视野逐渐变得模糊，我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我只知道我要找到她，最终，我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我的耳边传来了非常刺耳的吼叫，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那是谁？我想过去看一下，但我已经没有力气了。直到我的喉咙如同割断一样疼，我才知道，那个男人是我。

我不知道我后来是怎么回到家里面的，但自那之后，我和她很快就又见面了，不过那个时候，她再也不能说话了。

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不说那些话就不会让她离开了？或者，我应该在警惕一点？不管怎么样，只要我再努力一点，她就不会被她的畜生父亲虐待致惨死吧？她的父亲也是可怜人啊，所以这一切都是我的问题吧？都是我的错啊……我有罪……

……

我到底怎么做，才能救你呢？

本篇起笔之时，多有参考于kikuo老师的作品《ごめんねごめんね》的地方，特在此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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