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次发难铩羽而归,李元吉终于暂时放下了对承乾的幺蛾子,转而全力扑在李世民身上,强大的外部压力之下,李世民每日早出晚归,忙的分身乏术。
陆德明慢条斯理的讲课,承乾一如从前尊重,下了课则命人去文学馆取书,自己坐在院子里看,不时地也学着练练字,溜溜马。宫里头来人自有母亲替他回绝,没有应酬,小日子过得十分舒服。
承乾十分喜欢宋人的瘦金书法和宋体字,回忆着字形,闲暇了自己私下也练着来玩儿。不得不说,他们一家子在书法上造诣极高,父亲尤擅长隶书和飞白,李泰擅草书与隶书,雉奴擅行书与飞白,他喜欢隶书与楷书。
转眼已经过了立秋,长安城渐渐起了几分冷意,李世民心中总是空落落的,撒娇的李泰娇憨可爱,可骨子里那股征服欲作祟,似乎只有承乾也像李泰这般黏在他身边撒娇,他心里才能舒服些。这种感觉很不好受,李世民既想见承乾,又害怕一见面受不了那种冷淡,直接对承乾动手伤了承乾。一颗心百转千回,他竟也开始刻意躲着承乾。歪打正着,刚好顺了承乾不想见父亲的心思。
李渊再次驾临秦王府,看着李世民逗弄李泰,却不见承乾在侧,老凤凰忍不住吐槽,道:“你还抱怨说承乾不亲近你,瞧瞧你闲暇了只顾着逗青雀,也不去陪陪承乾,换谁也不想亲近你啊!”
听父亲提到承乾,李世民笑道:“父亲来秦王府,可是要见承乾?”
“可不是?”李渊打了个哈欠,道:“我甚少见到这么聪慧的孩子,从前只闻神童于史册,如今佳儿做我孙孙,玉符给他了,可你瞧瞧他一次都没去宫里看我。”
李世民暗暗腹谤,承乾生来稳成持重,性子清冷,连他这个父亲都不怎么亲近,祖父自然更不会有多亲近。
“走,我去看看我家乖孙。”
李世民带着大队伍浩浩荡荡一路道承乾住的静心苑,李渊抬手命众人噤声,轻手轻脚的走进去,承乾此刻并未意识到祖父和父亲正在逼近,只专著描摹记忆中的瘦金体书,灵动苍劲的瘦金体,端庄大方的宋体。他这一千年来游魂生涯,几近执念的东西。奈何为游魂时,不能真正落笔在纸上,而今再得机缘重生于世,要不写来,他会遗憾终生的。
太过投入的承乾,没察觉到身侧多了两个旁观者,直到砚台里头没有墨汁可供书写,承乾这才伸了个懒腰,舒缓舒缓筋骨,磨墨再战,方才张开双臂,抬头看过去,两张熟悉的面孔暴击,承乾顿觉五雷轰顶。祖父和父亲不愧是父子,都喜欢这么悄咪咪的来,悄咪咪的去。
“拜见翁翁,拜见阿耶。”
李世民直接忽略儿子,上前去看承乾描摹的字体,一时赞不绝口,作为一个书法爱好者,李世民爱不释手。
“你从哪里学来的字?学了多久?看着不像是德明公的字。”
李渊看了眼李世民,暗暗腹谤:活该你儿子不亲近你,光顾着看字,没瞧见孩子还在地上跪着吗?旋即上前将孙儿从地上抱起来,坐到承乾方才练字的位上,也拿了一张习字来,看向怀里的孙儿,道:“这字我也没见过,你同谁学的?”
“梦见的,觉得好看,就写来玩玩儿。”承乾赶紧从祖父手里接过习字,又起身去问父亲要习字,并着桌案上那一叠子字,撕碎了扔到纸篓子里头。“写得不好,恐污了翁翁和阿耶的眼睛。”
李世民着实肉疼,早知道习字要被毁,他说什么都不肯给承乾,道:“看样子你练了不少时间,那些字。”
承乾默了默,算是挺长时间的,自从那位倒霉帝王创立这种书法,他身为游魂也时不时用手指练习。数百年积淀,倒他还魂回来,提笔再写也不是难事。
“私下里是练了不少时间。”
李世民躬身从纸篓子里捡起来方才被撕毁的习字,勉强还能看,道:“我知道你擅隶书和正楷,隶书写得同我不相上下,正楷比我写得好,竟不知你还会这种字,我看这字苍劲有力,落笔锋芒婉转,可有名字?”
承乾心中叫苦不迭,他是没打算藏拙,可也没想过这般引人注目啊!这样的锋芒,说神童都差意思,基本近乎妖异的存在。
“问你话呢!为何不回?”
见父亲脸色严肃,承乾不敢再磨叽,道:“没名字!只是做梦无意间梦到,写来玩玩儿,我以后不写了。”
李世民满眼都是无语,道:“写得很好,没说不让你写。”
“承乾似乎很是害怕你阿耶啊!”李渊将孙儿抱在怀里,看着李世民的目光不怎么善良,道:“整天就会抱怨承乾不亲近你,凶巴巴的谁乐意亲近你?”
李世民欲哭无泪,他哪里凶巴巴了?
承乾愁云惨淡,感情又得罪父亲了!
“阿耶没有凶巴巴,是阿耶长得威严,孙儿害怕。”
李世民:……
李渊哈哈一笑,道:“那爷爷威不威严?你怕不怕翁翁?”
承乾点头,道:“翁翁也威严,孙儿也怕。”
怕个鬼,李渊不忍心揭穿宝贝孙子,夜宴那么大的场合,当着他的面挤兑的建成和元吉半句话都说不出,上次秦王府之行,更是一句追着一句,只逼得他不得不拿出态度来,那时咋不见怕?
“给你玉符干什么使得?三个多月,翁翁念着孙孙,把太液池的水都望干了,也不见承乾孙孙进宫看翁翁。”
想到父亲给雉奴写信,什么“耶耶忆奴欲死”,同这“翁翁念着孙孙,承乾孙孙”也不分伯仲了,承乾忍不住在心里腹谤,果然是父子,一样的肉麻,承乾挣扎着从祖父怀里下来,祖父和父亲迟早剑拔弩张,他可不想夹在中间难受。
“秦王府里的书没看完,等看完了孙儿一定进宫去寻翁翁。”
李渊笑容僵在脸上,低头看向孙儿,道:“你是想进宫去看书还是看翁翁?”
承乾眨巴眨巴眼睛,反正他也绝不会主动进宫,看谁根本不冲突。
“都看。”
李渊很伤心,合着自己在承乾心中还不如一堆书,遂向李世民道:“你也是,承乾就是聪慧,你也不该这么必啊!七岁多娃娃儿,就被你逼着读经史子集,真是可怜的孩子。”
李世民很冤枉,又不好反驳,承乾眼见火又烧到父亲身上,他当然不想得罪父亲,赶紧道:“阿耶很心疼我的,怕我累着还特意叮嘱我不许我看书看的太晚。是我自己要看的,翁翁不是说要我学诸葛亮诸葛瑾兄弟做匡扶社稷的一代贤臣吗?我现在就是在努力,将来做个贤臣,辅佐大唐天子要大唐海晏河清。”
“有志气!有志气!”李渊笑的合不拢嘴,道:“果真是父慈子孝,你真是时时刻刻不忘护着你阿耶。”
承乾暗暗吐槽,可不得护着,未来大唐天子,奉承着总比得罪了好。
“孙儿没有,孙儿只是陈述事实。”
李渊从座上起身,走到李世民身侧,道:“我什么时候有这个福气,秦王你也这般体贴入微。”
李世民看了一眼承乾,暗暗腹谤父亲大概是没见过承乾骨子里的桀骜不驯,见到了就不会想这个福分了。
“臣一直都愿意为父亲出生入死。”
李渊意味深长道:“建成、元吉还有你,你们都是我的儿子,我自然希望你们每个都能平安。我的话,你明白吗?”
想到近来种种,李世民心下一片烦闷,太子和齐王咄咄逼人父亲是知道的,真想让他们三个和平共处,就应当拿出一个态度来,不是和稀泥。
见李世民不说话,李渊默然走过去,低头去翻承乾课业习字。
承乾站在一侧垂眸不语,心下一片恶寒,希望每个都好,所以纵容一个去欺辱另一个,还要被欺辱的那一个做二十四孝好儿子,好兄长,简直笑话。祖父是幼子不是长兄,且七岁上头兄长都没了,他能理解祖父不知道父母偏袒偏爱给儿女带来的伤害。可父亲呢?为何父亲明明自己就是这种自以为是公平下的受害者,最后还那样折磨他。他不在乎父亲给李泰多少尊荣,他在乎是同一个父亲,对李泰和李治的宠溺呵护,对他的清冷淡漠。日复一日诛心之痛再无母亲去抚慰他那颗伤痕累累的心,最后彻底扭曲走上不归之路。至今他都不明白,同样是儿子,父亲为何偏袒李泰,娇宠雉奴,独独冷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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