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直接僵持住了,李渊十分后悔,他刚才为什么要说那一番话,直接承认了建成和元吉家的孩子私下欺负承乾。
“孩子们玩闹,二郎当真了。”
听着话,李世民没再说话,心下已然又添了几分凄然,李元吉淡淡一笑,神态十分得意。不管他李世民再厉害,只要父亲站在自己这里,什么秦王都是狗屁。
“既然陛下都说了那是孩童玩闹,二哥就别当真,咱们还是说说,大侄子方才口口声声,污蔑我怎么算?”
未等李世民开口,承乾道:“我只是将我所见说出来,有错吗?没有阿耶请来陆师傅,我能读书识字吗?可见孩童做什么不都是父母教的?难道承业他们的师傅不是四叔请的,是承业自己请的?”
“我......”
李元吉哑然,李世民止住了想要开口的妻子,示意她让承乾继续说。
树欲静而风不止,既然藏不住那就直接亮爪子,承乾并不打算就这么轻飘飘放过李元吉,继续问道:“四叔家几个弟弟绊我摔跤是孩童玩闹,我问出心中疑惑就是大逆不道?都是翁翁的孙儿,翁翁都说了孩童玩闹,难道四叔心里自家孩儿是孩童,我不是孩童?自家孩儿是翁翁的孙儿,我不是?我读《礼》,说尊卑有别,长幼有序。翁翁为尊,翁翁都说我是孩童,四叔却觉得我不是,是否有违尊卑?我阿耶是长,四叔是幼,我阿耶不在席间四叔呵斥教训我倒还罢了,我阿耶在席间,怎么是四叔开口无凭无据定我污蔑之罪?可遵长幼?”
齐王妃杨氏白眼藏都藏不住,吵不过李世民那就算了,实力悬殊,一个七岁半的孩子还吵不过,简直是够了。
李建成道:“你说尊卑有别,长幼有序,怎么你一个晚辈在这里质问长辈?”
承乾道:“大伯父的意思是要我认下污蔑之罪,是要我阿耶任凭他人欺我而无动于衷,以全四叔之尊荣?我不明白我无罪为何要认罪?不明白阿耶保家卫国为何不能护持亲子?陆师傅才将《礼》教完,还没教我这些。大伯父知道是什么道理吗?那大伯父教我。”
李建成气的内伤,看着承乾半天说不出话来,他这二弟是怎么教出这么个极品出来?
“陆德明教你《礼》,你不知道君臣有别?轮到你来质问我?”
承乾道:“大伯父是君,阿翁也是君,阿翁说我是孩童,大伯父和四叔都认为我不是孩童,为何我发问就是质问,大伯父和四叔不是?”
好大一顶帽子,李建成连忙否认,道:“我和你四叔何时说过你不是孩童了?”
承乾一脸不解的问道:“那四叔定我污蔑之罪,我为自己辩白,大伯父为何驳斥我?”
“我......”
承乾暗道痛快,父亲怼的太狠会招来皮肉之苦,母亲对他好不能怼,祖父此刻是绝对的君上怼了没好处,其他什么人,还怼不死你。
李建成抬头看着李世民,道:“秦王,管一下你儿子。”
李世民不以为然,道:“我觉得承乾没错,什么事儿对或错,总该有一番道理,难道太子也觉得承乾该领污蔑这无名之罪,觉得我秦王可以卫国却不能保家?”
眼看双方又闹了起来,李渊再次出来和稀泥,道:“二郎,你这儿子颇有你当年的风范,一张利嘴实在是厉害啊!”
李世民看了一眼承乾,这小子就差没直接在脖子上挂个牌子,写上“别来惹我”四个大字。
“父亲说笑了,不过是孩童无知,莫当真了。”
李渊就坡下驴,道:“承乾,你师傅陆德明说你聪慧非常。”
承乾内心苦笑,他之前就都学过啊!作弊和不作弊能一样吗?
“陆师傅是爱重学生,其实孙儿和一般孩子也没差别。”
李渊呵呵,自己两个儿子,建成和元吉都气的内伤了,一般孩子哪有这本事?
“你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吗?”
知道,但肯定不能说自己知道,承乾摇头,道:“孙儿不知道。”
“赐秦王世子《运命论》一册,回去好生研读,读不懂就问陆德明或者问你阿耶更好。”
承乾出列跪下谢恩,双手接过《运命论》,祖父叫他收敛锋芒,也在告诫功高震主的父亲,不要失了本分。其实他也不想这般锋芒毕露,这处处明刀暗箭,他若是成为旁人攻讦父亲的刀子,只怕将来父亲更加厌恶他。可似乎反抗也没有意义,这一册《运命论》仍然是祖父在借机打压父亲,而他就是这场事端的筏子。
李元吉心里总算好受几分,夹了个鸡腿啃了。
一场宴会硝烟弥漫,李渊借机警告了一通李世民,算不上毫无所获,倒是李建成和李元吉,被李世民父子一通挤兑,很是难受。承乾自认为是这场风波最大的受害人,想要缩头为了不得罪父亲必须出头,结果出头了还是成了祖父打压父亲的权谋工具,兜兜转转还是得罪了父亲。
回到府里,承乾径自回去,李世民看出儿子闷闷不乐,遂洗漱过后也跟了过去。
“今日那么威风,还闷闷不乐的?”
承乾起身向父亲行礼,道:“其实我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意思,上次阿耶和舅舅闲聊,舅舅说过这句话。阿耶就说了,难道树木长得好也是错?一定要砍掉才好?一定要朽木才是安分。翁翁给《运命论》同我入学时,阿耶赏我戒尺一个道理吧?可不过是个七岁的孩子,翁翁真正向警告的不是我,是阿耶。”
李世民一愣,弯腰去抱儿子,承乾来了一个闪避。
“承乾,你知道的太多了。”
承乾摇摇头,道:“我只是想安安静静,每天上完课赏花,看看书就去睡觉。为什么总要拿我说事儿?四叔用我定阿耶欺君,翁翁拿我警告阿耶做朽木安分。”
李世民愕然,这哪里是一个七岁孩子该有的思想,他上前一把将承乾捉住,道:“承乾,谁教你这些?”
父亲那样的帝王,跟父亲玩心眼,只能越描越黑,越强硬越能激起父亲骨子里征服的欲望,父亲就更加会同他为难。某种意义上,上辈子李泰和李治的如鱼得水,就是会示弱,而他从来不会,哪怕谋逆造反,也不曾跟父亲认错求饶。瞒不过,索性敞开说。
“陆师傅说我聪慧,我的确不笨。颜回可以举一反十,我觉得我能举一反三。父亲和母亲房里那些书,我都读完了,也都背来了。陆师傅说读书明智明理,我虽然只有七岁,但甘罗十二也为上卿,周瑜七岁习文,九岁习武,十三岁挂帅。我三岁就启蒙了,不及古人先贤,做不了上卿,也挂不了帅,懂点道理还是可以的。”
李世民揽过承乾在怀里,道:“承乾为何不愿意亲近阿耶?”
因为亲近过,父亲也曾将他捧在手心,最终将他抛弃了。
“翁翁说我的名字‘承继皇业,统领乾坤’。可太子是大伯,将来承继皇业的不是阿耶,那么翁翁起这个名字是为什么?阿耶曾经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对我的冷意,是不是这个名字背后的算计,和今日的《运命论》一个道理?”
李世民定定的看着承乾,并未正面回应儿子,半晌,方道:“过慧易夭,你莫要想太多了。”
他本来就只活了二十六岁,注定早死,今世死的再早些,也是随了他解脱的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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