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我犟,到底有什么好处?”
没什么好处,只因为他从来都是可以摧眉折腰的人,要他和青雀雉奴那样,枕在父亲膝头撒娇,用娇憨去换父亲的冷脸,想都别想。
见承乾泪眼婆娑却仍然不肯服软,李世民心头更加恼火,挫败感让他如鲠在喉。强悍如尉迟恭,侯君集这些悍将,也无一不在他面前低头,而今一个七岁的娃娃敢和他叫板,关键这还是他生的。
“二郎。”
听见妻子的声音,李世民默然送开手,看到疼爱且自始至终理解自己的母亲,承乾一下子就破防,不顾腿上疼痛从地上爬起来向母亲奔了过去。
李世民回头去看,只见承乾扑倒在母亲怀里,啜泣不止,双眸中疏离消散,更看不出一丝冷漠,全然只剩下了委屈与柔弱。
长孙才是无奈,今日发生的一切满心疑惑,恐儿子心里憋事儿,过来开解儿子,却见丈夫和儿子针尖麦芒的干起来了,她只能先叫停对峙,以安抚承乾为上 。
怀着满腔的挫败,李世民走过去,目光落在啜泣的承乾身上,妻子的到来没有消解他内心的怒火,反倒是承乾对待父母态度上的反差,更让他恼火。
“为什么,为什么要躲着我?为什么要用那样疏离的目光看着我?”
承乾泪水涟涟,他也想过孺慕父亲,可盼来盼去一次次失望过后终究疯魔。父亲根本不爱他,谋逆失败,父亲没杀他,他以为那是爱,可是在看到父亲教养同为太子的雉奴,他才知道,爱与不爱的差别。
“夫人,他方才不是这样的。”
长孙摇摇头,示意李世民不要说话,自己先抱着承乾进屋,李世民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阖目养神,尽量使自己心气平和下去。
耳边哭声渐止,长孙温柔的声音再次在耳畔响起,李世民张开眸子看过去,承乾已经没再啜泣。
“承乾,告诉阿娘,为何躲着你阿耶,好不好?”
母亲是温柔的,母亲从来不会随便呵斥,母亲从来都是问清楚事情前因后果,为他分析利弊,承乾抬头看着母亲,心中动容至极。
“父王总是凶巴巴的,我怕。”
李世民:……
李世民看向妻子,脸上满是委屈,又看着承乾道:“你那眼神儿是怕吗?分明是……”挑衅也说不上,就是那股子冷淡,让人极其不爽。
长孙抚着承乾眉眼,指了指李世民,道:“叫什么父王?在家里又不是在宫里,叫阿耶,听话。”
承乾心底千百个不愿意,可一对上母亲关切又带着三分忧心的目光,他心中再多的坚硬都变得柔软,遂低头不情不愿的喊了一声:“阿耶!”
李世民心里气总算顺了三分,长孙眼神示意李世民抱承乾,李世民这才凑了上来,从妻子手上接过儿子,问道:“你阿翁今日是冲着天策府文学馆来的,不过承乾是怎么看出来的?还提醒阿耶小心应付?”
这些事情他从来不给承乾说,承乾是如何得知的?即便知道,一个七岁的孩子,知道去察言观色太子和齐王,也不简单了。
承乾心知自己今日太过冒头,虽说是帮着父亲,但一样让父亲和母亲心里疑云密布,毕竟他只有七岁,遂尽量模仿孩童口气,道:“阿耶和大伯四叔关系不好,再说了,那种幸灾乐祸看戏的目光,我又不是没见过。”
长孙愣了片刻,与夫君对视过后,仍是满心疑惑,大人家的恩怨,她从来不让承乾知道,承乾怎么会知道这些。
“承乾,你怎么会知道你阿耶同你大伯父,四叔关系不好?什么幸灾乐祸的目光?”
承乾道:“大伯父家的孩子从不欺负四叔家的孩子,四叔家的孩子也不会欺负我,但是大伯父和四叔家的孩子都会欺负我。若是大伯父与四叔和阿耶关系好,他们怎么会欺负我?”
长孙心口生疼,从前听承乾说过,她私心只觉得那是小打小闹,却不想已经成了刻在承乾心里的伤痕。
“每次大伯父家的孩子和四叔家的孩子一咬耳朵,就会用幸灾乐祸的目光看戏一般看着我,我肯定要倒霉。所以今日大伯父和四叔咬耳朵,用那种目光打量阿耶,我就猜到了阿耶可能会倒霉。”
欺负他的儿子,李世民心底升腾起丝丝杀意,强压心头怒火,问道:“他们只欺负你吗?青雀也是我的儿子,为何我从未听青雀提过?”
承乾呵呵,青雀现在出继给三叔卫王李玄霸,严格意义上就不算是父亲的孩子。再者青雀什么都要告一状,真在青雀头上动土,他敢保证青雀直接回来同父亲告状,有机会还要和祖父告状,祖父有愧于三叔早早亡故,只要存着爱意,那么活人永远争不过死人,在已经死去的三叔面前,大伯父和四叔家那几个哪里能讨到便宜?孩子们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背后的大人不知道?这背后,都是夺嫡之争的延续,估计又是他那个四叔的好主意。
“阿耶不信我,可以去问青雀,我是不是经常被人绊倒?阿娘知道的,我同大伯父和四叔家的孩子玩闹,多半会弄一身污垢回来。”
长孙叹了口气,她不能责怪承乾没说,承乾说了,只是她一直没当回事儿。
“上次你病了,我替你擦拭身体,你胳膊肘上的淤青,我问你,你说你摔了一跤,也是他们?”
承乾摇头,道:“那个不是他们,是和青雀玩儿的时候不小心摔的。”
“宫禁之中,你为何不告诉你阿翁?”
父亲这话问的他很无语,他本身就不是喜欢告状的人,他们兄弟三个,青雀和青雀爱告状,他不喜欢。再说了,祖父是能秉公处理的吗?祖父要是拎得清,还会让事情演变为最后的玄武门吗?以父亲之功高震主,他即便说了祖父也会借机打压父亲,纯粹给自己找不痛快。
“我不喜欢什么都要告状!”
李世民轻轻一笑,拍了拍承乾背心,道:“像你阿耶,你阿耶我也不喜欢什么事儿都去告状。真的受不了了,就直接动手,懒得废话。”
长孙心疼不已,伸手轻轻抚摸着儿子脑袋,意味深长道:“好承乾,咱们以后不和他们玩儿了,不和他们玩儿了,你阿翁传你进宫,阿娘以后都替你回绝了。”
承乾并没有回答母亲的话,前世他见父亲一身是血回来,遂向母亲询问,母亲说他今后会是太子,他问母亲,成了太子大伯和四叔家的孩子是不是再也欺负不了他,母亲回答他们再也见不到他了。想着今世玄武门之变,一样不会久远,他又何必跟几个死人计较?相反,他同情那些孩子,生在这个让人窒息的皇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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