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玉碎

御驾在杭州待了几日后，就启程离开，一行人便从江宁绕道祭明太祖陵，秦淮的娇媚，惹得皇上在这里驻足了好些时日，此时已经七月了，天气也燥热起来。

这一天刚用过午膳后，皇上便由江宁的官员陪着游玩当地的风土人情，还去了玄武湖和莫愁湖，嫔妃们都被皇上留在了江宁行宫。

江宁织造送来了好些名贵的锦缎给如懿，如懿本就不喜这些，只是淡淡的说道，“皇上已经赏赐了许多了，就连最名贵的鲛文万金锦也都全赏赐给了本宫，你们不必再费事了。”

江宁织造只得恹恹的离开如懿的寝宫，如懿便拿出一副《湖心亭看雪》图来绣着。

“姐姐这里的景色真别致啊，”海兰一进门就连忙夸赞着。

“海兰你来了，快坐吧，”如懿闻声而望去，只见来的人正是海兰。

“姐姐这是在绣什么？”海兰注意到绣架上的东西，于是凑过去看看了，“原来是《湖心亭看雪》，姐姐绣这个做什么？”

“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皇上赏了许多名贵的锦缎，待会让容佩领着你去看看，看上什么就挑了回去吧，”如懿依旧淡淡的笑着，她想起皇上赏赐的锦缎，便叫海兰去挑一些喜欢的。

“我要那些做什么，”海兰也不喜那些东西。

“你就同我一样，不喜这些。”

“那是自然，否则怎会有志同道合一说了，”二人正说得开心，外头的人来说令嫔来了。

如懿让她进来，魏嬿婉见海兰也在，给两人行了礼后，如懿才招呼她坐下。

“容佩，去将今儿新做的莲子羹端来给愉妃和令嫔尝尝。”

“娘娘这院里的景色可真别致啊，足以可见皇上对娘娘的宠爱，”魏嬿婉端起莲子羹，吃了几口，然后说道。

“不过是觉得本宫喜静，特意允了本宫这寂静的院子罢了，你如今这胎应该也坐稳了吧，”如懿看了一眼魏嬿婉不太明显的腹部，然后说。

“江太医说已经无碍了，只是叫臣妾多多注意休息。”

“那就好，这一路上好在走的水路，也少了一些颠簸。”

“多亏了娘娘您，臣妾这才得以沾光罢了，”魏嬿婉又喝了几口莲子羹。

“听说嘉贵妃病了，”海兰缓缓而说。

“病了？”如懿疑惑着。

“是啊，宫里传来消息说，咱们一离京就病了，听说还挺严重的。”海兰有些幸灾乐祸道。

“她这病想来是心病吧，心病还需心药医，”如懿早就预料到她如今这般情况，并没有太多悲喜。

“宫里的太医们不去替她医治吗？”魏嬿婉问。

“宫里的人一向捧高踩低，嘉贵妃被禁足在启祥宫这么久了，太医们哪里还会去医治呢，”如懿有一点感慨。

“是了，宫里向来如此，倒也不见怪，”海兰赞同如懿的话。

三人说说笑笑了许久，这才离去，如懿便觉有些饿，于是叫来容佩弄了些当地的特色来尝尝，果真是同宫里的味道不一样，如懿吃得很欢。

用膳完毕后，如懿去了院子里走走，诺大的院子种满了许多花花草草，许是吃得有些多，如懿便只好放慢脚步。

从宫里出来的日子也有些久了，她竟然有些想念孩子了，想来做母亲的人，应该是走到哪里都牵挂着孩子。

在江宁待了好些时日后，御驾便沿着运北上，然后改走陆路到泰安，又去了泰山岳庙敬香，终于在九月初九回了宫。

一回到宫里，如懿就着急去见璟兕和璟娆，这些日子她实在是想念得紧。

璟娆已经不像刚出生那会了，但依旧那般可爱，长大了许多，见到如懿就咯咯咯的笑，如懿小心翼翼的亲了一口她的小脸，这一举动惹得璟娆更是笑不停，如懿也跟着笑起来。

看过两个孩子后，如懿才觉得有些困意涌上来，于是就心安理得的去睡了一觉。

如懿睡得有些久，等她醒来，发现天色已经有些许黑意了，正想唤容佩，就发现容佩从外面进来。

“娘娘，您醒了，奴婢伺候您吧，方才奴婢已经让小厨房备了娘娘爱吃的，娘娘这会该饿了吧，”容佩知道如懿没用膳就去歇着了，特意叫小厨房备好饭菜，等如懿醒来便可用。

如懿被容佩的贴心感动了，于是从床上下来，然后说，“是有些饿了，还好你叫人备着了。”

容佩没有再接着如懿的话说下去，而是默默的替如懿简单的梳洗后，才搀扶着如懿去用膳。

或许是方才睡了太久，到晚间的时候，反而没有睡意，索性就接着将那没有绣完的《湖心亭看雪》图拿出来绣，容佩找来了几盏亮一些的灯，她怕如懿伤着眼睛。

夜里时，静悄悄的，唯有翊坤宫还亮着点点烛光，在这漆黑的夜里尤为亮眼。

南巡回来时，已经是九月了，九月又会有几场桂花雨，翊坤宫离着御花园也不算远，风一吹，隐约可以闻到一丝丝桂花香味，还夹杂着紫薇花的气息。

在这样寂静的夜里，还有花香阵阵，无疑不是一番好情调，若不是夜晚，如懿便想起身前去御花园亲眼看看那一片似锦繁花。

如懿继续绣着画，不得不说足以养心凝神，容佩则安安静静的陪着她，不知过了多久，如懿觉得有些困意，才放下画，前去安置。

次日，如懿都还未睡醒，容佩就在她的床边轻轻推了推她，嘴里喊着，“娘娘，娘娘……”

如懿被容佩的声音惊醒，忙问道，“怎么了？”

“嘉贵妃薨了，”容佩看着如懿说。

“薨了？什么时候的事？”如懿虽然早就预料到，但如今还是有些惊讶。

“嘉贵妃身边的贞淑来报，说是今儿早晨她一如往常进殿去伺候嘉贵妃洗漱，发现人已经凉了，临走时还换上了她们玉氏得服饰，人也收拾得漂漂亮亮的。”

“皇上知道了吗？”如懿问道。

“已经派人去禀告了，”容佩一边伺候着如懿洗漱，一边说。

“等等看皇上那边怎么说吧。”

待如懿梳洗好，来请安的嫔妃们早就齐聚正殿候着了，见如懿来了，连忙规矩的行礼请安。

“你们都坐吧，容佩，上茶，”如懿坐下后才说道。

“臣妾来的时候。听说嘉贵妃薨了，”苏绿筠轻飘飘的说。

“薨了？”其余嫔妃们都不太知情，一听苏绿筠说这话，都议论纷纷。

“本宫也是今儿早晨才得的消息，你们都回去吧，”如懿打算去找皇上，看看皇上的意思，便都让她们回去了。

等众人都走后，如懿才带着容佩前往养心殿。

“臣妾给皇上请安。”

“如懿，你来了，朕正打算去找你，”皇上一看眼前的人是如懿，便拂去了脸上的愁容。

“皇上是为嘉贵妃的事吧。”

“是啊，今儿下面的人来说，嘉贵妃薨了，”皇上依旧那般轻描淡写，就像再说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一般。

“那嘉贵妃的丧仪，皇上打算怎么办？”如懿来这一趟本就是为了问丧仪之事，也不想再绕弯子。

“世子虽然同朕说她不是玉氏父母所生，可玉氏这些年为大清也提供了许多粮草，她还为朕生了两个皇子，如今薨了，朕想给她一个殊荣。”

“皇上仁慈，这是嘉贵妃的荣幸。”

“就追封为淑嘉皇贵妃吧，丧仪按照皇贵妃的办，至于永璇和永珹，就封为贝子，交由太妃抚养吧，”皇上想了想，才说。

“皇上此举甚好，那臣妾就命人去准备着丧仪之事了，”果然同曾经一样，如懿心里倒是没有太多的情绪，如今人都不在了，计较太多，便显得毫无意义。

如懿得到了答案，就告退了皇上，从养心殿回到了翊坤宫。

一进殿，就看见海兰在等着她，“姐姐，你回来了，皇上怎么说？”

“皇上说将嘉贵妃追封为淑嘉皇贵妃，丧仪也按皇贵妃的来。”

“金玉妍真是好福气，生前作恶多端，如今还被追封为皇贵妃，”海兰不满皇上的做法，但也只能和如懿抱怨抱怨。

“人都不在了，要那些殊荣有何用呢，她生前也算是受尽了苦楚，不然也不会白白病死，”如懿知道，皇上哪里是为了金玉妍的颜面，反而是为了皇上自己的颜面罢了，果真的冷酷无情。

“姐姐说得也有道理，如今她薨了，咱们的心思也没有白费，大仇也报了，这样一想，心里边舒坦多了。”

“永珹和永璇封为贝子，交由太妃们抚养，也算是一个好去处。”

海兰端起手边的茶，抿了一口，才淡淡道，“既然皇上都发话了，那还能说什么呢。”

“金玉妍的丧仪，就交给纯贵妃去打理吧，我也懒得操心，”如懿不想再为她的丧仪操心劳神，便决心交给苏绿筠。

“这样也好，咱们眼不见为好，”海兰依旧是憎恨金玉妍的。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后，海兰陪着如懿去了钟粹宫，便将丧仪之事也托付了给苏绿筠，两人这才各回各自的宫里。

到了夜里十分，如懿站在廊下，看着天上残缺的月亮，心里生了许多感慨出来，斗了这么久，到底是为什么，难道就为了死后的殊荣吗？可活着的时候都未曾享受过，死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如懿叹了口气，便转身坐在身后的椅子上，心里依旧是百感交集，得知金玉妍死讯的时候，她心里也没有那么痛快，倒像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一般，甚是平淡，许是她的心里依旧还是善良的吧。

玉碎，曾经的光鲜亮丽也跟着碎了，留下的，也只是那仅存的，让人不愿提起的回忆罢了，浮浮沉沉，了此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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