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楚生半梦半醒间,感觉到有进进出出的窸窣声。勉强眼睛眯起一条缝看出去,外面天光大亮。
他动作迟缓地靠着枕头坐了起来,低头看自己伤口被重新包扎过了,还换上了柔软的睡衣。
沈星沉“醒了?”
沈星沉抛着个圆滚滚的水煮蛋推门进来,在床沿边坐下,拭着乔楚生的额头道,
沈星沉“生命力顽强啊,烧都退了。”
乔楚生:“我是……晕过去了?”
乔楚生闭上眼睛回忆了一下,最后的记忆定格在婚礼的酒会上,他被起哄着喝了不少酒,然后就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的黑,后面的事情就再也回忆不起来了。
沈星沉“看来你还记得啊。”
乔楚生懊恼地朝后一仰,感叹自己和三土真是难兄难弟,怎么结个婚都要闹出这么多幺蛾子。
沈星沉“你以为叫你一声八大金刚,你就真的和钻石一样无坚不摧了?把自己当神了? ”
当时乔楚生倒在沈星沉的身上,把她吓了一跳。后来还是白启礼发了话,夏时才和盘托出——乔楚生为了救人受了伤,怕时间来不及,连伤口都没处理。再加上喝了那么多酒,加速了血液循环,所以才会晕过去。
这世界上还真有乔楚生这种人敢拿血肉之躯比肩神明,沈星沉愠怒地拿鸡蛋敲在乔楚生的额头上,被他佯怒地瞪了一眼。
乔楚生:“我有分寸的,会好好顾着我自己。”
乔楚生头靠在沈星沉的肩上,耳鬓厮磨地低声道,
乔楚生:“以前觉得自己不过是烂命一条,做什么都无所谓,都是硬着头皮往前走。”
乔楚生:“但现在有了你,我就觉得我的命值钱起来了。为了你,我也会好好地活下去,至少我要陪着你一起活下去。”
沈星沉“沈夫人可是给我去普陀寺求了签,说我会长命百岁。”
沈星沉把白白嫩嫩的鸡蛋一剥两半,自己吃了蛋白,把剩下的蛋黄塞进乔楚生的嘴里。
乔楚生:“那我要比你多活一天。”
相爱的两个人总是先走的那个人更幸福,他宁愿做多想念一刻的那个。
门外突然响起拍门声,沈星沉开门一看,六子一脸堆笑地站在门面,大嗓门地喊了声,
六子:“哟,四嫂,真不好意思,打扰你和四哥两个人二人天地了。”
乔楚生:“都知道了,还敢来?”
六子:“这不是你救的那两个学生仔,急着要见你嘛,我就是来当个传话筒。”
乔楚生掀开被,起身坐在床沿上,思索了片刻道,
乔楚生:“那你带他们来见我。”
六子:“得了!”
六子爽快地转身去把人接过来,乔楚生突然想起来金显荣扔给他东西,差人找了过来,拿给沈星沉道,
乔楚生:“金显荣送你的。”
沈星沉背着手不肯接过去,乔楚生之前已经检查过了,所以放心大胆地打开了盒子,里面是对水滴蓝宝石耳环。
乔楚生:“你们送礼的品味还是挺像的。”
都爱送贵重的珠宝,之前送白幼宁的新婚礼物就是一对东珠耳环。
沈星沉“谁要和她像了?”
沈星沉戳了下耳环,不屑地道,
沈星沉“扔了好了。”
乔楚生:“扔了干嘛?这成色卖出去也是好价钱。”
花园别墅的客厅里,乔楚生正坐在沙发上一边喝茶,一边等着霍震霄和敏荣格格。沈星沉坐在他旁边剥橘子吃,乔楚生撒娇着让她喂了瓣给自己。
敏荣格格年前刚刚丧父,现在又失去了唯一依靠的哥哥,一双眼睛哭得通红,瑟缩地跟在霍震霄后面进来。
霍震霄:“楚生哥,你没事吧?”
霍震霄听说乔楚生在婚礼的酒宴上晕倒,也是觉得特别自责,毕竟乔楚生左手上那道伤就是为他挡了一下。
乔楚生:“好多了,没什么大问题。”
沈星沉端了中药给乔楚生,他一口闷了下去,拭了下嘴角道,
乔楚生:“你们怎么惹上金显荣和宫本的?”
霍震霄看了眼敏荣格格,替她解释道,
霍震霄:“他哥哥身上有东北地区的布防图,日本人一直想要,没想到他们阴的不行,居然明抢!”
霍震霄又气又悔地一拳砸在自己膝上,他之前答应过敏荣格格要护送他们平安回家。没想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承瑞贝勒惨死街头,连杀害他的凶手也抓不到。
乔楚生:“那你们后面打算怎么办?我看金显荣的态度是不打算放弃,只要布防图在你们身上一天,她就会盯死你们。”
一直沉默着不开口的敏荣格格攥着手里的手帕道,
敏荣格格:“我想把布防图交给张大司令,这本来就是他们的东西。”
她父亲一心想要复国,所以利用职务之便,偷偷从北洋军阀的东北军张司令那里复制了这份东三省的布防图,以期日后之用。
现在她的父亲已经仙逝,继承父亲遗志的哥哥也惨死,诚亲王府后继无人,这份布防图已经是毫无作用,只会给家里剩下的孤儿寡母带来杀身之祸。
乔楚生:“张家少帅是不是最近在南京?”
乔楚生仰头问身后的沈星沉,沈星沉点点头道,
沈星沉“他和顾燕帧一起去的南京。”
现在北伐军已经占据了长江以南的大半江山,离胜利是指日可待。东北军阀也是感到岌岌可危,所以这次张汉卿和顾燕帧一起前往南京,多半是为了向北伐军求和。
乔楚生:“这样,我让人护送你们去南京找他,然后你们把东西交给他。”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已经救下了他们,自然是要帮着收尾。
乔楚生:“至于杀害承瑞贝勒的凶手………”
乔楚生的目光锐利起来,狠狠地道,
乔楚生:“这次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他!”
敏荣格格用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
敏荣格格:“乔探长,谢谢你……”
霍震霄:“绝对不能放过这个畜生,我手上还有他犯罪的证据。”
霍震霄情绪激动地把手上的文件袋拍在茶几上,
霍震霄:“最近好几个码头的工人莫名其妙地失踪了,我们调查之后发现就是这个宫本在捣鬼,然后我偷偷从他的办公室发现了这份文件。”
自从五卅工人运动之后,霍震霄就加入了总工会,和码头、工厂里的工人亲近了起来。当他发现有工人神秘失踪之后,就顺藤摸瓜地找到了宫本,并且偷了这份资料,所以宫本才会不遗余力地追杀他。
乔楚生从文件袋里抽出资料,满纸蝌蚪一样的日语,他又默默地塞了回去。
乔楚生:“我找个会日语的翻译看看。”
沈星沉拾起资料正在看,敏荣格格观察着她,迟疑地问道,
敏荣格格:“沈小姐,请问你的哥哥是不是沈君山?”
沈星沉抬起头来看她,敏荣格格赶紧补充了一句,
敏荣格格:“烈火军校的沈君山?”
沈星沉“那个学校应该没有和他重名的。”
敏荣格格:“我哥哥之前说过有一些姐……”
敏荣格格一想起金显荣就慌了神,她知道金显荣是她血浓于水的姐姐,但是就是这个姐姐害死了她的额娘、兄长,害得她家破人亡,所以她根本不想承认有这个姐姐,
敏荣格格:“金显荣……的信件想要交给沈君山。”
沈星沉冷冷地拒绝,
沈星沉“我不帮沈君山代收情书。”
敏荣格格:“不是情书,是她和我哥哥日常的来信。”
乔楚生:“承瑞贝勒要把这些信给你哥哥肯定是有原因的,你就先替他收着吧。”
沈星沉“那……拿来我看看好了。”
既然该交付的已经交付了,霍震霄就准备送敏荣格格回去拿信件,乔楚生突然喊住他道,
乔楚生:“阿霄,你都多久没联系桂姨了,她和我说她要是再见不到你,你就别认她这个娘了。”
霍震霄这段时间在追查工人失踪的事情,一直没有和林桂生联系。林桂生知道乔楚生和霍震霄关系好,所以特意叮嘱他要是遇上霍震霄,必须得把她这话给带到。
霍震霄:“她让我在南城监狱那个鬼地方呆了一个月的时候,怎么没想着我这个儿子?”
霍震霄玩笑道,
霍震霄:“等我空了打电话给她,告诉她等我把敏荣安全送到了南京,就好好回来陪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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