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档案

如果说初落是鲜血和黑暗里催生的残次品，那么叶琯宁，就是鲜花和闪光灯下，完美的有些过度的艺术品。

像宠物一样因为主人的怜悯才能蜷缩在柔软的沙发上看档案的人，也再一次认识到，她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不过，这对于初落来说，也根本无所谓。

南城学院的女学生很多，这所学院基本上称得上是整个帝国最顶尖的学府，学习的也是十分先端的知识或者艺术。

叶琯宁主修的是绘画，钢琴也弹得很好，就算是忽略她公爵小姐的身份，在这个对于普通人来说还算安逸的帝国，也应该会是一名十分有名气的画家。

不过也只是假设罢了，如果她不是公爵小姐，那么可能连接触这样的高雅的艺术的机会都没有，谁又能确信时常在校园周围徘徊的那个乞丐一样的omega奴隶没有艺术氛围呢?

这种事情本来就说不清楚，但不可否认的是，神颜画家，如公主一般的优雅温柔，钢琴前的天使，数不胜数的赞美都标志着少女的惊才绝艳。

她好像离你很近，会温柔清和的对待每一个，就算只是被贵族厌恶的奴隶，她都会抱以礼貌的微笑。又好像离得很远，不止是有种不可亵渎的完美感，她温柔的表情也让人觉得，你很难同她深交。

她好像有一种自我防线，温柔相待也好，出言安慰也罢，性子好到你会觉得她是世界上最完美最温柔的人，会忍不住将她视为特殊的存在，但事实却是她对每个人都是这样。

信息素是栀子花味的，对乖巧的omega尤其会宽容一点，有一次在学校看到一个未成年的omega奴隶被几个贵族折磨，一般人都会置之不理，她却上去温温柔柔的问他们能不能放过她。

态度温和的让人完全没办法生气，就像一本完美的教科书一样。

那些人看在公爵小姐的份上当然不会再做什么，叶琯宁扶起地上那个满是鲜血的人，想到就算是给她一点钱让她去买药应该也没有医院会卖给她，虽然觉得麻烦，也只能将人半抱半拖回了自己寝室。

南城学院的学生基本上都是贵族，但校内环境并不奢华，寝室虽然是单人间，但是也大概只有普通的平民住宅的大小。

叶琯宁也没嫌弃她脏，让她坐到沙发上，又递了药给她让她自己涂，然后问着要不要在这里休息一下,她可以拿一些吃的给她。

那个涩生生的omega奴隶很年幼，档案里的记录是两年前，那时候叶琯宁十八岁，只有十五岁的小女孩几乎是不敢置信的把药捧在怀里，一直在说着感谢的话。

小女孩的眼睛亮亮的，当叶琯宁的朋友敲门来给她送书，看着沙发上样貌清丽的omega时，忍不住调笑道：“琯琯你这是捡了个童养媳回来吗?”

“看起来像是你会喜欢的类型呢，很乖很听话，柔柔弱弱的样子，信息素的味道也甜，看着你的时候眼睛还有光。”

少女坐在窗边，几乎完美的侧颊反射着阳光，她有着一张让人移不开视线的脸，温柔绝美中透露着禁欲气息，那双琉璃色的桃花眼又含着几分迷离的艳色。

在那一刻，小女孩觉得，她是画家，是聚光灯下的钢琴师，高贵如神邸又温柔异常，完美的和凡尘俗世没有任何的关系。

许是怕伤了小女孩的自尊心，叶琯宁甚至没反驳，扬起一个温柔又优雅的笑意，跳过这个话题就和朋友聊起了她将要参加的画展。

她真的很温柔，虽然小女孩现在确实多余了，她也没有任何让她离开的想法和举动，好像虽然她浑身脏污，但是在这样干净的地方休息一下也没有任何关系。

不过小女孩倒是自觉的道谢离去，毕竟对于贵族和奴隶来说，叶琯宁的帮助，已经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了。

不过她们能够成为朋友，还是因为一次意外。那次叶琯宁的画展就设在学校附近，那天傍晚的时候虽然下了雨，但少女的同学说她想去看，她也撑了伞陪她去。

站在大厅中央的omega看到的，就是少女撑着伞站在雨中，那双烟雾迷离的琉璃色眸子映衬着朦胧的雨景，完美的甚至有些不真实。

雨很大，画展里只有她一个人，少女许是顾及着omega的心情，让同学先去二楼看画，才收了伞走过去看着她，无非是想要感谢罢了，她经历过很多，倒也不觉得稀奇了。

但女孩子从口袋中拿出来的信件，却让少女所有完美无瑕的温柔神色和姿态在一瞬间崩塌，她几乎是无法站立着跪在地上，骤然放大的瞳孔盛着惊骇与恐惧。

是那个人……那个……

那个omega女孩的神情也是十分的复杂，她想扶她起来，可是又不敢，一副愧疚又害怕的样子，却并无难以置信。

是的，她知道 公爵大人家唯一的小姐，并非表面那样的完美至极。

她的母亲早逝，而她的父亲，不仅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甚至……

在她未成年的时候，一直都活在那个男人的控制下，那个思念亡妻到了疯狂的地步，甚至对琉璃色眼眸的少女表露出毫不掩饰的爱欲的……变态。

信件的装着什么omega也知道，是那个有着绝美容貌的少女被锁链栓住，和那个人表演着父慈女孝场景的，生日贺图。

叶琯宁很快就克制住了破涛汹涌的内心，甚至连神色都很快回归了平常那样完美的温柔样子，她看着omega，轻声问道：“是他让你来的吗?他又想做什么?”

“对不起，叶小姐，我是被逼的，公爵大人说让您回去，还说……让您不要再接近任何omega。”

叶琯宁维持着过度完美的样子，继续道：“你叫什么名字?”

“颜月。”

“和我一起回去吧，正好去和他复命，如何?”

omega女孩仰着头看了她一眼，几乎是带了哭腔道：“对不起……我也不想的……”

“没关系的，这种事情，本来就怪不了除他之外的任何人。”

少女牵起她的手带她回自己的“家”，甚至还把自己的绀蓝色外套披在被雨水浸湿的omega身上，连伞都是偏向她那一边，就好像是带自己心尖上的爱人回家一样。

颜月就一直站在她的身边，陪她在雨水里与那位高高在上的公爵大人遥遥对望，陪她在阴暗的地牢内望着小窗口唯一的光线。

陪她把墙上贴满的照片一张一张的撕碎，在她挣扎着想挣脱手上的锁链的时候抱住她求她不再自伤。

陪着她成年，陪着她哭泣，后面那个人终于短暂的放过了少女，她就陪着她上学，在她画画的时候安静的站在一旁看着她，她不在的时候就喜欢帮她擦拭钢琴和画具。

她们像是亲密无间的朋友，也像是黑暗里互相依附的两朵白色小花，她的温柔和她的陪伴，美好到足以让对方忘记所有的痛苦和不公平。

有一次下雨的时候，叶琯宁问身边的女孩子，“小月，你有想过未来吗?”

颜月站在她身边看她，声音很认真：“我不想永远带着奴隶的烙印活着，如果可以，我想推翻这个制度。”

“哪怕是尽绵薄之力，也好过永远甘于没有自由没有尊严的活着。”

少女的脸颊沾染着微微水光，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好像也含着水光一样，突然多了点深情的样子，她与她对视着，温柔干净的嗓音在雨水中格外的清晰，“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帮你的。”

后来女孩子加入了暗夜组织，碰到了形形色色的人，但任何一个，都比不上少女的惊才绝艳。

那次婚礼的时候，她为了保护她才来，可她甚至都没来的及和少女多说几句话，就永远的被留在了那个令人绝望的雨夜。

最后的时候，她回忆起的是当时在公爵府的地牢的场景，那时候很黑，也很冷，她和刚刚成年的少女相拥而眠的时候，却莫名觉得很温暖。

迷迷糊糊的时候，少女突然呢喃一句，“好冷。”

颜月抱的更紧了些。小声安慰道：“睡吧琯琯，天亮了就好了。”

那时候少女问她，真的会天亮吗?

她很认真的回答她，“如果永远都不会天亮的话，那我就永远陪着你。”

那些深藏心中的爱意，她到最后，也终究是没有道出。

那个女孩子的名字叫颜月，是叶琯宁最好的朋友，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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