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皇上?”
老妇人轻握他的手,再三确认。没等鲤安萦回答,又问:“你娘叫什么?”
“婉浣,字兰湘。”
听到这个回答,老妇人又起身,手握得更紧。有那么一刻他感觉妇人眼中闪过微光,双眼瞪大,一双眸子清澈明亮。
“孙儿,你以后一定要做个明君。”
“我知。”
“不管以后谁跟了你,你尽所能对她好,无论处境如何,尽所能对她好些,别让人家姑娘寒了心。”
“嗯。”
鲤安萦回应后,感觉哪里不对,这话里话外都是在说姑娘,可又不知该如何答。老妇人以为他答应了,放下手,缓了一口气。忽然,老妇人双眼闭上,双手垂下,整个身子向外倒,俩人急忙扶起。
女孩着急道:“婉夫人,婉夫人,婉夫人……”
鲤安萦一手探在脉搏处,道:“别叫了,她死了。”
听到这句话,女孩眉头微皱,一把将他推开,道:“干什么?!”
女孩紧盯着他,看这架势指定不让他靠近,似乎是要与他抗争到底,可双腿都在颤抖,眼看是要摊坐在地上,却还有勇气来阻拦他,这倒令他佩服。女孩眼中充满着恐惧,鲤安萦不解地看着女孩,不明白对方为何如此害怕他,想与女孩解释一番。眼看这人要靠近,她却依旧嘴硬。
“别过来!你再过来我……我就,杀了你!”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怕得要命。对方可是皇帝,而她只是一个婢女,弑君的话可不能乱讲,皇帝一句话就可以要了她的命,但护主心切,一时口误竟讲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她下意识捂嘴,心道:要命啊!
惊恐之余,倒也不忘挡在主人身前。是她误会了,鲤安萦并没有那个意图,况且这还是他的至亲,又怎会做出那种事。他问道:“为什么她病得这么重?”
女孩本以为他要做那不可言说之事,现在倒也松口气,放下警惕,耐心和他讲述……
丞相府的人经常虐待夫人,丞相在你为皇帝时,地位提升不少,因此,他野心暴露,将你的君权占领,夫人因为担心,想着进宫见你,却被丞相制止,还被罚去做粗活,日日受那些人的气。
什么脏活累活都给她做,她不是奴人,凭什么被这么欺负?!我气不过,想与那些人理论一番,夫人拦住我,不让我去,这么一日一日消沉下去,她身体可消受不了,还天天吃残羹剩饭,请不了大夫,医不了病,我去衙门申诉,却还被关起,她为救我,被罚了杖刑。
我想帮她,让她少做些,她一人自是无法洗那么多衣服,每次都害怕她被欺负,我也只能偷偷地去做,可若让她知道,她定然硬撑着也要洗完……
后来,丞相被打压,很多人都跑了,现在,也便是你所看到的,人走了,钱也没了,还有些人趁着这机会来抢劫,都是以债主的名义来的,至于都欠了谁的钱,那可数不清,没拿到钱的就将这里砸了,或是将值钱的搬走,多多少少,也没剩的了。
“你若能早些来,夫人也不至如此。”婢女诉说着,那双眼睛看着他,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一会,失落地走开。鲤安萦不明所以,问道:“你们为什么不走?”对于他这个问题,显然有些无礼。
“走不了。”婢女哀叹,又道:“你是皇上,怎入得了陋室?快走。”
他被急促赶出去,看着这简陋的府邸,显得落寞。牌匾掉下,发出“哐当”的声音,四分五裂。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拒之门外,进不去,这该说给谁听?如今一看,兴盛一时的丞相府倒也不过如此,随便一农户的家,都比这破败的府邸好。他瞄了眼丞相府,上了马车,渐行渐远,拉开帘子,望着府邸,直至巷子拐角处,他再也不看。
继——
许是梦中惊魂,趁着夜里,他逃窜,却迷失了方向。一路血迹,跃上屋顶,却依旧有血痕。黑夜中无人点灯,一轮明月洒落月光。鲤安萦听到哭泣声,见房顶上坐着红衣人,长发披肩,背对他坐着——这应当就是那女鬼。
鲤安萦轻步走,本想躲远,女鬼察觉异样,那哭声止住。他心一哽,便见女鬼的头转过来,身体却不动,煞白的脸,笑起来狰狞可怖。鲤安萦本欲逃,这才迈出几步,一团黑雾迅速冲来,他不得已从屋顶上跳下,抛出几张符,打中了女鬼,他自己也从坡上滚下,因摔落而昏死。
……
第二天,一个女子去采摘药草,路过枫林,遍地都是叶子,她往上看,见一人倒在地上,还受了伤,便将那人带回去。
女子并不知他是献祭的“新娘”,不然就不会救他。此地的人对于献祭较为看重,她不能将外人带入主人家里,也只能带回茅草屋里。
“母后!”他喊道。
睁开眼时,阳光映射,迷糊地起床,推开门,院中一阵清香。院中有人在敲打衣物。
丫头见他醒了,冲他笑了笑,道:“姑娘,你可遇到困难?怎在山中昏睡去?”
他能遇到什么困难,无非是被人捉去的‘献祭女子’,还被女鬼一路追,从屋顶上跳下,跌跌撞撞在路上昏迷,也不知这女子知他这种情况,又会怎样呢?他心道:为什么这丫头也叫我‘姑娘’?我并不是。
他抱拳道:“多谢姑娘,我无事。”
丫头在那认真洗衣服,没有理他。他道了谢,是时候该离开。他就要走出院子,却听姑娘喊道:“今天是忌日,你走不了,等过了时间,找个熟路的人走,这样才好。”
鲤安萦愣住,撇过头,问道:“为何?”
“忌日有三天,昨日中元,新娘献祭,死了人,应尊重死者,否则会被缠身,一去不复返。”
“谁死了?”
“你是外地人,若是不来倒好,来这只会遭罪。”丫头洗着衣服,叹气道,“林府中绑了一姑娘,当作献祭的新娘,她死了。”
鲤安萦心道:林府、献祭、姑娘?我昨日就在林府,是被绑去的,怎么还有个姑娘?
“多谢提醒。”
鲤安萦这下可犯愁了,如果不能离开这地方,那他又该怎么办?若能找家客找留宿,倒也好。他下意识摸了袖子,这才想起他已身无分纹,不再是那不可一世的帝王。没有钱,也就无法入住客栈,只能在外边游荡,他从小娇生惯养,自不知其苦。
眉头紧皱,他心想:罢了,凑合着,能过一天是一天。
这么一想,倒也释然,脚刚跨出门槛,丫头道:“姑娘若是不嫌弃,可在此留宿,忌日期间,没有人开客栈,你就算有钱,也没办法。你这身衣服,该换了,穿红色衣服的,可能被杀,别犯众怒。”
他看了看自己的着装,一身红,出去不免招人眼,若是再被那些人捉走,那可就惨了,可又不好再麻烦别人,在门口犹豫,方欲开口,那姑娘却给了他一些铜钱。
“姑娘,不可。”
他将铜钱塞回去,丫头笑道:“这并不是给你的,这是借你用的,你这个样子,还是先买件衣服,但别买红的,这是禁忌。日后有钱,再来还也不迟,只不过千万別在鬼节及近日三四天来。”
话刚说完,丫头又将铜钱塞给他,关上了门。他被这门阻隔着。没来得及道谢,倒有些懊恼,心中忐忑,将铜钱收入囊中,转身离去……
他一路上东躲西藏,若是被人发现,指不定被捉。于是,他专挑小路走,只不过路上有一些人,比大路少,看见他时总用异样的眼光盯着,他不得不回避。
到了夜里,找了一家成衣铺,他一进入店铺主看他这身衣服,脸色一黑,问道:“姑娘,要买衣服?”
鲤安萦看了看周身的衣物,“嗯”了一声,那人就挑出了一件华丽的衣服,上边镶着珠宝,做工较好,可他没多少钱,抗拒地道:“能换件吗?要便宜的。”
店主惊惶地往他手里塞,道:“姑娘,这衣服不要钱,这已经是店里最好的,若不满意,可以再做,过几天来取。”
说完,那人将他推出门,门关上,上边挂着‘本店打烊’的牌子,火光灭去。看来这家店主不怎么待见他,可又为什么将这衣服送他?他不解,但又不好意思白收人家的东西,将铜钱捆好挂在门上,这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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