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六年,皇帝踏上了他此生最后一次南巡,仍住曹家,应该说从三十九年开始,他就已经住在曹家为他修的行宫。
三月初六,抵江宁府,初八检阅江宁驻防兵。初九往谒明太祖陵,率诸皇子在演武场射。十一便离江宁。
码头上,看着曹寅带着一帮子大小官员,声势浩大的送他,“子清啊,你回去吧,不用再送了。”
曹寅却认错,“老臣羞愧难当,才令下头的人,没了轻重,错认了小郡主的身份。”
他便道:“没事的,只这孩子一向这般闹腾,怨不得他们,自然也怪不到你身上啊。”
曹寅这才放心,“皇上大恩,老臣断不敢忘,自当肝脑涂地。”顿了顿,还是想问:“小郡主如今还生气吗?”
说起这事来,上次南巡,还在江宁住了很久,只是弘玥闹着皇帝说,要去苏州玩,说是上回在苏州买的冰糖葫芦好吃,她不要江宁的,还要他带着去买吃的,不要别人帮她采买。
谁知道,那天皇帝在和众官们谈风说俗,曹寅家有个梨香院,住着一些苏州采来的孤女,每到年节,便让她们唱戏作乐,陶冶情操。
初时,曹寅却是如此,只是后来这种采买就变味了,李煦为了满足某人的癖好,但是人家要脸,所以就用采买戏子为由而大方孝敬。
暗地里买的是不是大家闺秀,还是别人主动进献的,就不得而知。
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但是没有人会去说,因为某人得罪不起。
“哎呀,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梨香院里,正在演大戏,皇帝坐在居中,曹寅和众官们,正在为他点评谁好谁坏,还时不时来句奉承,他听着心情正好,身后就听见弘玥的声音。
“我也要看大戏,你让她们演大闹天宫和三打白骨精给我看。”曹寅正想着谁胡闹,一看是弘玥便闭口不言,只见她握住皇帝的手,笑眯眯道。
皇帝高兴地搂过她,疼爱道:“你别胡闹了,那是男娃儿演的,等回京叫宫里的戏班子给你演。”
“那有什么不一样?”弘玥反问。
“她们不是演这个的。”皇帝道。
“女扮男装也可以啊。”弘玥不依。
“你这孩子,别再胡闹了,让人看了不怕笑话?”皇帝笑着抱起她,坐于自己怀中,满脸都是慈爱。
“我就要看三打白骨精。”弘玥直接捶他,十岁的女孩正是顽皮,“要不然就演哪吒闹海?”
“我丢下你去了。”他故意趣吓她。
“我不依,不依,你自己躲在这里看大戏,就不带我玩,我要去苏州。”
谁曾想她脾气更大,皇帝便只好板起个脸,“不可以这样没规矩,你让这些大爷大叔们看了,也不知羞。”
“哼。”弘玥仍不给面。
皇帝一板脸,临于他身前近些的大小官,便不由得心惊胆颤,“小公主天真烂漫,活泼开朗……”
不知是谁沉不住气,还未说完,便被曹寅的一声咳嗽阻止,他知道,这种时候,谁也别去惹这主子。
“子清啊,你身子不好吗?”皇帝刚好也可以岔开话题。
“谢皇上关心,臣无碍。”曹寅便顺势而道。
“我不是他女儿。”弘玥转冲曹寅。
“小郡主息怒,都是老臣的错,老臣愿打愿骂,只求小郡主宽宏大量,饶恕他们的不懂事。”
曹寅话中深意,皇帝自然懂:“童言无忌,小孩的话,不必放在心上。”
“哎呀!”弘玥忽惊道。
“又怎么了?”皇帝忙问,以为她是哪里不舒服,前儿乱吃东西,便一直闹肚子疼。
“那个姐姐,好像一个人?”弘玥的脾气来得快,去得快,便指向戏台上的女花旦。
“像谁啊?”皇帝还饶有兴趣。
“说不出来,就是感觉像,坐着看书的样子,都很安静,就是你说的,后宫的那些妃子,良家淑女。”
弘玥天真,别人看来,有种光天化日说,她们都是为皇帝准备的,他还要不要脸?忙笑阻:“不许乱说。”
弘玥便不说,他又接道:“这孩子自来如此,诸位不必大惊小怪。”
“我没乱说,又不是没见过。”弘玥看他有些窘意,欢喜地噘嘴道。
皇帝便威胁:“不许再说,再说不带你去苏州。”
“你不带我去,就打你。”弘玥被他养的胆很肥,揭他短也罢,揭完之后还不怕他,整个紫禁城找不出第二个。
“子清啊,我听说,你家书藏一套古版的山海经?”皇帝无奈转话。
“真的吗?”弘玥果然感兴趣。
“有也不给你,你这么顽皮。”皇帝便逗她。
“我不顽皮了,你快点拿银子,给他们家买给我,我想看。”弘玥乖乖道。
“真的听话?”他其实不信。
“弘玥发誓,弘玥长大了,再不给玛法丢脸。”弘玥便特严肃地点头,反正东西到手,誓不誓的,也不打紧。
整个过程,曹寅没说一句话,弘玥如今还小,又是三分钟热度,今儿喜欢这个,明儿喜欢那个,所以第二天就把山海经给忘了。
“这孩子顽劣,但不生气了。”皇帝看着曹寅问弘玥,便想起这事。
“这是老臣送她的小玩意。”曹寅说着便拿出一个木盒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子清啊,你不用这般破费。”皇帝总是要推一推。
“不值钱的,皇上收下吧,全当给小郡主,提前送个生辰礼物。”曹寅便配合着道,更何况,盒子里装的,也是小孩喜欢的东西。
“梁九功,那就收着吧。”皇帝便不再推辞,何必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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