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妃（二八）

康熙四十年，三月初，和妃从宁寿宫请安出来，便往乾清宫去。

皇帝此时在睡回笼觉，还扒在案台上睡，折子都被他压出痕来，应该是黄河水患之事，黄河连年闹灾，也是从这一年起，闹得特别凶，之后便几乎连着再下三次江南，亲自视察河道。

“你来了？”皇帝醒来后，惊喜的发现她在身边，“怎么不出声？”

“我怕吵到你。”她接过梁九功手上的茶，递给他道。

“没事。”他并不在意，“我喜欢听你叫我。”

“皇上，你去长春宫吧，太后说你留在永寿宫太久了。”她想起皇太后对她的吩咐，说是皇帝除去乾清宫，就爱往永寿宫跑，跑的过勤了，难免六宫生怨。

“你还没用膳吧？我本想叫梁九功去叫你呢。”他只笑，顾左右而言他。

“皇上，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她只好这样问。

“说吧，我听着呢。”他仍笑。

“太后说，温僖贵妃从前得宠，可也没霸着皇上不放，皇上对我很好，佟贵妃除了有贵妃这个称呼，还让贵妃与我互行平礼，不用我给贵妃问安，我说到底只是嫔，这已经很出格了，住永寿宫已是厚待，千万不能恃宠而骄了。”

“说完了吗？”皇帝听后便问。

她点点头，“我瞧着你很喜欢那个高妹妹，喜欢带我看她跳舞，想来你是很喜欢的，你就多去长春宫坐坐，要不就在乾清宫多召幸她们。”

高氏便是后来的襄嫔，她是皇帝第三次南巡带回来的，入宫后和密妃一起住在长春宫。

“我不想你离开我。”他只道。

“难道你去宠幸别人，也要我跟着去看吗？”她便故意气他。

“你胡说什么？”他果被惹急。

她忙抱住他，“我知道错了，你不要生气了，我不敢再惹你了。”

“宜妃从前恃宠而骄，就没见她去找宜妃麻烦。”他仍有气，但却伸手紧紧回抱她。

她只好再劝：“你是太过了，太后说的也有理。”

“我已经让王贵人怀上孩子，没想到太后越来越像皇祖母，我以前让荣妃等人生下那么多孩子，尤其是荣妃，皇祖母却只盯着坤宁宫的方向，总觉得我呆在坤宁宫太长了。”他幽幽想起往事。

“皇上，那你喜欢她们吗？”她便想问这个风流的皇帝。

“我说喜欢，你会生气吗？”他玩笑反问。

“不会。”她才不会。

他早就知道，于是笑道：“我自己也不知道，那叫不叫喜欢，很多都是一时兴起，我是个男人，我为色，她们自然为权，宜妃比较合我口味，德妃听话懂事，温僖优雅识趣，敏妃聪慧内秀，通贵人很爽朗，她生的那个女儿，我很喜欢，比敏妃生的还喜欢，敏妃的女儿就像敏妃一样，温柔内敛。”

她不懂，“为什么？敏妃不是更得你喜欢？”

“六公主活泼可爱，讨人喜欢，我想过和她的女儿，是不是也这样子？我最喜欢的是二公主，看见她，就感觉你还活着一样。”

“皇上，你别难过了。”她没想到皇帝会是这样的原因。

“太后把顾问行召去了？”皇帝莫名来一句。

“他是谁？”她不认识。

“敬事房的总管太监。”他道：“以前皇祖母在世，喜欢召他过去问话，问我睡了几个女人，我看他是老糊涂，搞不清楚这宫里谁才是主子。”

“那你要如何？”她觉他有丝窝火。

“顾问行年纪大了，他也提出要致仕归田，寻个日子让他出宫吧。”依他从前性子，这顾太监可能会被挨打。

“太后会不会不高兴？”她担心。

“你管她那么多。”皇帝自然没这些担忧，“我又没有虐待她。”

她便道：“皇上，我现在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你留在永寿宫，好像也不太合适？”

“再说吧。”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就来气，让她恃孕撒娇，又不肯。

“你什么意思？”她不解。

“我不走，你怀着孩子，我更要守着你，你别怕太后，她不是皇祖母，没那么大的煞气，我会和她说的，不用去给她请安了。”

“这样好吗？”

皇帝真够直言不讳，外头人只知道传闻的他，上孝下慈，却从不知道紫禁城的他，任性妄为。

“我看还是把你带出宫吧。”皇帝索性更直接点，这样她才能安生点。

“去哪？”她没话了，只能顺着。

“畅春园。”他回道。

她征住了，“梁九功说，你一般四月立夏才去的。”

“提前一个月而已。”他便笑：“多带几个女人去就是了。”

“好色。”她忍不住嘀咕。

“带你一个人，你就不怕皇太后找你问话？”他笑捏她的鼻子。

“自己好色，还赖别人？”她才不信他能守身如玉，他却又正色道：“我只是想说，为了你，我就会丢下她们。”

“你说什么？”她觉得他话中有话。

“没什么。”他又不想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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