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昊一脸的冷酷样,眼瞪着贾母:“才刚我不是说要保护妹妹吗?假使我去了贾家,妹妹在这几日发生了什么事,岂不是要后悔终身?”
贾母一滞,随即干笑道:“是外祖母考虑不周,昊儿这么爱护妹妹,想必你母亲泉下有知,也会开心的。”
贾母不禁又泪如雨下,呜咽的说道:“你母亲真是薄命,早早就离世了,外祖母可怜呐!白发人送黑发人呀!”,
不想林昊还是那副冰块脸,并不为所动,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如今父母在九泉之下团聚了,想来对他们来说,也是件欢喜的事。逝者已矣,来者可追。外祖母眼下儿孙满堂,谁有您好福气?”
贾母摆一幅慈祥的外祖母,一心为外孙打算的样子,道:“儿孙们自不用我操心,连玉儿展眼也要嫁人了。外祖母如今就是操心你的亲事,今年你也弱冠之年了。别人家像你这般年龄,早已娶妻生子了,可你还孑然一身。这让外祖母如何安心?你父母都不在了,只有外祖母做主你的亲事了。外祖母想为你订一门亲,等玉儿出嫁后,也办了你的亲事。早日让林家有后,让你的父母也能安心。”
林昊一双寒目看了一眼一旁的探春,那眼中阴沉的冷芒令探春有些害怕的低垂下头。
林昊问道道:“不知外祖母中意那家女子?”
贾母拉着探春的手道:“这是你二舅舅的女儿探春,是你的表妹,玉儿在贾家和她最是要好。不是外祖母自夸,不仅有妇德、妇容、妇言、妇工这四德,还知书达理,才华横溢,写了一手好字,诗也作的好。管起家来更是头头是道,年前你二嫂子生病,府里就是让她来管,竟比你二嫂子管的好。”
探春早羞得面红耳赤了,低声说道:“老太太,我去找林姐姐。”说完忙要跑出去。
林昊冷冷的说道:“妹妹昨儿受惊了,现在正歇息,不方便见客。”
探春听了这话,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尴尬的站在一边。
林昊原是淡薄漠然的脸,此刻冷得像大雪峰上的万年寒冰,冷哼一声道:“外祖母的孙女自然不错。林昊虽是一白丁,但林家是五世列侯之家,我父亲乃是前科的探花,兰台寺大夫,先皇钦点的巡盐御史。这样清贵的家世,难道在你们眼中,妹妹只能做人家小妾,而我只能娶一个庶出的女儿吗?”
贾母一听此言,狼狈不已,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是啊!探春的出身是最大致命伤,林昊以此为借口推辞,谁也责怪不了他。
探春脸色苍白如纸,狠狠地咬着嘴唇,眼泪已悄然落下。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一辈子争强好胜,到头来,还是输在这出身上。
探春不知道的是,不管她的出身如何,只要她是贾家的女儿,林昊就不会答应这门亲事。庶出的出身,只是林昊的一个借口罢了。以林昊的性子,若他看上眼,别说只是一个庶出的出身,就是平民百姓出身,他也不在乎。
探春回来后羞愧不已,躲起来偷偷哭了几次。赵姨娘虽说平日里道三不着两的,但心里还是很关心这个女儿的。再怎么说,探春也是从她肠子里爬出来的。常跑秋爽斋去找探春,也是想看看这个女儿,虽然知道她过得好,但做母亲的心还是无时无刻不牵挂的儿女。
赵姨娘来到秋爽斋,见探春眼睛红红的,想是刚哭过,不禁劝道:“姑娘也莫伤心了。那个林昊也是个轻狂人,竟为姑娘是庶出的而不要这门亲。殊不知别说庶出,便是我们的丫头,比人家的小姐还强呢。将来那个没造化的林昊必为挑庶正误了事,我们看着他能不能挑出一比姑娘强的。姑娘这样的才貌,不怕找不到一门比这更好的。”
探春喃喃的说道:“我不甘心,为什么同是贾家的女儿,敏姑姑就能让林家三媒六聘的娶回去,而我就让他们嫌弃?就因为敏姑姑是老太太生的,是嫡出的小姐,而我是姨娘养的,是庶出的。为什么我会是姨娘养的,我为什么不托生在太太肚子里。”
赵姨娘气道:“姨娘养的又怎么样?我是把你养的比别人差到哪去?你心心念念想托生在太太的肚子里,你想想,我们娘娘也是太太养的,又怎么样?还不是被送到宫里。当贵妃切实尊贵无比,但说句难听的话,那还不是皇上的小妾。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一条小命拽在皇上手里,你看娘娘现在不是被贬了位,还被禁足了。而你是我生的,我是不会让你去吃这种苦的。虽说我做不了你亲事的主,但我可以求老爷。”
探春冷笑道:“小妾?那也要看给谁做妾。像大姐姐那样公侯出身的嫡小姐,做了皇上的小妾,有谁能笑话她?巴结还来不及呢!和将来她子女可都是王爷公主,谁能比他们尊贵?”
赵姨娘苦口婆心的劝道:“你不要羡慕你大姐姐,你大姐姐当年省亲不是也说宫里是不得见人的去处吗?你大姐姐是黄柏木作磬槌子——外头体面里头苦。你不要犯糊涂!你想想,当年你敏姑姑为什么宁愿嫁你姑丈也不愿嫁给先皇?她不是有说,‘宁为贫人妻,不为贵人妾吗?我也不求你能嫁个什么豪门巨室,只求你得一个知疼着热的,明媒正娶把你娶过去作嫡妻。哪怕他家世并没有我们这般尊贵,也好过去给豪门贵胄作妾。”
探春听了这话,好像在听一个最大的笑话,嘲讽的说道:“这些话当年你自己要给老爷做妾的时候怎么不说?这会子倒说了?”
赵姨娘一脸的悔恨:“当年,我也像这府里晴雯、袭人那般服侍着老爷。你也知道,这府里且凡老少房中所有亲侍的女孩子们,更比待家下众人不同,平常寒薄人家的小姐,也不能那样尊重的,我们一个个倒比寒薄人家的小姐更像小姐。我们这些个服侍爷儿的女孩子,没有一个想出去配小子,毕竟配小子将来还是要服侍主子。如果给爷儿收了房,作了姨娘,就是半个主子。将来再生个一男半女的,岂不是熬出了头。二太太怀宝玉时,老爷把我收了房,我又幸运的生下了你和环儿。本以为熬出了头,却不想在二太太的欺压下比那些体面的大丫头还不如。”
说到伤心处,赵姨娘忍不住泪涟涟。想当年,自己也有过花容照眼的青春年华,也是风姿濯濯的女儿家。服侍着风华正茂的老爷,眼里心里都是他的影子,老爷也喜欢自己的娇俏可人、真率烂漫。自己也极讨老太太的欢心的,谁不知老太太喜欢聪明伶俐女孩子,要不也不会让自己服侍老爷。
那一年,趁着二太太怀着身子的当口,老爷求了老太太,把自己纳为姨娘。犹记得当是府里那些同是大丫头的姐妹们羡慕的目光。本以为自此后就攀上高枝,成为人上人了,却没想到印象一向给人老实木衲印象的二太太私下是这么狠辣之人。在老太太面前说我勾引了老爷,把生米煮成熟饭,老爷这才被逼无奈纳了我。我是这样不尊重的人吗?我和老爷之间可是清清白白的。老太太听信二太太的话,不待见自己了,下人们都是有眼色的,也开始作践自己。老爷又不管这些家务事,稍一提起就引得他直皱眉头,再多说几句有时就惹得他拂袖而去。久了,在老爷面前,也不敢多报怨。
本以为为子嗣不旺的贾家生下一男一女,也算是大功臣,以后日子会好过些。不想,日子反倒越来越艰难。在二太太的欺压下,自己一把年纪了,又是生过一男一女的姨娘,还要做着小丫头的活。那些好的布料、衣服、首饰从没有到过自己的手里来。每月只有那二两银子一吊钱的月钱,虽然后来有了环儿,加上他的二两,日子还是紧巴巴的。面对艰窘的生计,再加上新一代少主包括自己亲生子女的作践,自己只好为自己的利益锱铢必较了。可是在这府里,谁把自己放在眼里,就连宝玉屋里的一个唱戏的丫头都敢当着面骂我和她一样“梅香拜把子──都是奴才”。我怎么是奴才了呢?我苦熬了半辈子,就想做个主子,怎么到头来比作丫鬟时还没有体面?我恨!我不甘心!可是我又能怎样?除了去吵去闹,我还会什么?
看看那被老太太宠得像像凤凰蛋一样的宝玉,每日锦衣玉食的养着犹怕他受委屈。在看看自己的儿子,同样是老爷的孩子,却只能捡宝玉吃过的穿过的用过的。我不平!我妒嫉!被逼无奈,我使坏心让马道婆作魇魔法魇魔住宝玉和凤姐。宝玉死了,这二房就只剩环儿一个儿子了,你老太太,太太再不待见他,这个家以后都是他的,到那时我就熬出头了。至于为什么要害凤姐呢?这就要怪她自己了,按理说她是小辈,对我应该尊重,却不想她把我当奴才,每每指桑骂槐骂我。在她们姑侄的欺压下,我在府里的地位每况愈下。那一次,没有害成这二人。我恨!恨连老天也帮着她们。可是我除了在心里恨着,又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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