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见她这样说，黛玉也笑了，细想

了一回，只不住点头，又冲着沈净说

道：“水心这丫头今日说的倒是不错

。你们俩都是个心高的，难得为人却

又都好。”

水心却又道：“我想着若是沈大

夫和妙玉姑娘凑在一处，两个人是不

是只傻愣愣地对坐着也不说话。”

水心这样一说，本是无心的，但

是听在沈净耳中，却有些不同了。

沈净因黛玉身子弱，他受水溶所

托去贾府为黛玉治病，却也遇到过妙

玉，他与妙玉相处虽然不多，但是却

能看出她是个极聪慧的女子。当日黛

玉被探春送来的催魂香所害，众人皆

以为黛玉是病了，只有妙玉看出来事

有蹊跷。他顾忌太多，虽然没有跟妙

玉说什么，但是他心目中对妙玉却另

眼相看的。如今突然见到妙玉中了毒

，奄奄一息，心中除了担忧惋惜，倒

隐隐也有些心疼。

他为妙玉治了这些日子，见她总

是不好，心中却也急了。从前听父亲

说起金陵郊外卧云峰上有紫昙花出现

，他知道紫昙花对中毒自然是极有效

的，便赶了过去，他也知道紫昙花极

难得，长在山峰之间，开花时间又短

，原也不敢抱了太大的希望，没想到

竟得了来。他一喜之下，不免脚下一

滑，这才受了些伤。只是他觉得这也

不用说给人听，因此黛玉问起，便只

淡淡地回答了几句。

如今听到水心说起他们二人，不

知怎么的竟想到若妙玉好了，同他一

处聊天说话，心中便涌起喜悦之情来

。他惊诧之下明白不知道自己从什么

时候开始，倒是将妙玉看得如此重要

了。

沈净只顾着自己怔怔地出神，却

不妨黛玉此刻正在打量她。黛玉自从

与水溶两情相悦之后，对于“感情”这

件事情，便敏感得多。如今见到沈净

发呆，即便是她从前没有多想什么，

眼下心中也有些觉悟了。

黛玉心中便想：“我从前怎么没

有瞧出来，他们俩倒是一样的性子，

这样看来是极相配的。如今沈大夫心

中有情，只是不知道妙玉姐姐是不是

有意？妙玉姐姐从前受了这样多的苦

，如今又被我牵连受累，叫我一直为

她悬心，若是真能如我所愿，同沈大

夫两心相知，我才能放下心来。”她虽

然这样希望，但是知道妙玉出家已久

，况且本性又淡淡的，恐怕她心中所

愿是极难实现的。如今见沈净发呆，

自己却又满怀心事，不知道说些什么

才好。

正没有人说话，突然见到服侍妙

玉的一个丫头跑了过来，冲着他们便

说：“妙玉姑娘已经醒了，人似乎也

精神了多。听说林姑娘在这里，便叫

我过来找姑娘去说话呢。”

沈净和黛玉听说妙玉神智已经恢

复了，虽然在意料之中，但是不免也

喜出望外，当下便一起去妙玉那里看

了。

黛玉进了屋，只见妙玉已经挣扎

着坐了起来，身边并没有一个小丫头

。黛玉怕她有事，忙赶了上去，说道

：“姐姐怎么自己起来了？若是有什

么事情，只管叫个丫头来便是。”

妙玉自从昏迷以来，这是第一次

清醒，并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也

不知道自己是因何而来的，因此便问

道：“我不是应该在南安王府吗?如

何却到了这里?”

黛玉见妙玉问起，便将她昏迷之

后的事情细细地说了一遍。妙玉听得

探春已经殒命，只叹了口气，说道：

“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如今她既然去了

，于她倒不是一件坏事，也免得受这

些苦。”

沈净在旁听妙玉这样说，心中便

想：“妙玉姑娘果是个与众不同的。她

被探春所害，吃了这么多苦，如今却

只淡淡略过。便是我，也未必有这样

的胸襟。”

沈净正一个人乱想，突然间听到

妙玉对黛玉说道：“如今我既然已经

好了，不如现在便随你回去吧。在这

里总是有些不方便的。”

黛玉尚未说话，沈净急急说道：

“恐怕不行。妙玉姑娘身子还未康复，

在这里也好有个照应。若是回了南安

王府，只怕来回奔波劳顿。”

黛玉听沈净说的有理，便也好言

相劝，叫妙玉在沈净这里好生休养一

段时间再回去。见妙玉仍有所顾忌,

黛玉又答应妙玉，只要她一得空，便

来瞧妙玉。

不知觉间天色已经晚了，黛玉辞

了妙玉同沈净，径自回南安王府了。

这一日黛玉正在王府中同南安太

妃、湘云等一处说话，突然听说凤姐

来了。黛玉唯恐贾母出了什么事情，

忙迎了出来，问道她这次来可是有什

么事情。

凤姐便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前儿个娘娘赐下了旨意，说是

你宝兄弟和宝姐姐两个姻缘天定，是

极相配的一对。老太太见如今他们也

都大了，过几日便要给他们举行婚礼

。老太太想着郡主同宝姑娘素来感情

是极深厚的、便叫我来请郡主到时候

过去坐坐，也叫太妃和王妃她们一起

去乐一乐。”

黛玉听到凤姐这么说，虽然知道

宝玉和宝钗成婚是早晚的事情，但是

不免也吓了一跳，只觉得甚是仓促，

因此说道：“如何竟这样突然。那日我

回贾府去接了妙玉姐姐过来，还未听

说这件喜事。”想了想，便又问道：“

不知选了什么日子，若是我得了闲，

便去瞧瞧。”

凤姐忙作势打了自己一下，说：

“可真是让我忙得糊涂了，倒将这件

事情忘记跟你说了。老太太已经请了

人来看，说八月初十是个极好的日子

，便选在了那一天。”

黛玉听说八月初十便是宝钗的好

日子，想到如今已经八月初了，倒也

没有几日了，因此不免大吃一惊，只

道：“如何竟是这样匆忙？”

凤姐同黛玉素来亲厚，见屋子里

倒也没有外人，因此便悄悄说道：“

自打你离了府里，宝兄弟整日便要老

太太接了你回来，老太太当日既然知

道你离府的原因，倒也不想接你回了

那是非之地。宝兄弟见不到你，人竟

有些迷迷糊糊起来。亏得来了个癞头

和尚，将你宝兄弟治好了。那癞头和

尚说了，若是要长久地好了，还是要

给你宝兄弟娶门亲事冲冲喜才是。”

黛玉听说宝玉竟然因为自己而病

了，心中倒也不免关切起来，因想着

这些日子忙于妙玉、探春的事情，倒

也很久没有见过宝钗等人，不免也有

些想念。一时间想起同宝钗、宝琴素日

亲密无间的事情来，又想起如今探春

殒命、妙玉离府，大观园中诸人渐渐

各分东西，倒也有些感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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