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的天空没有一片白云,风儿静悄悄的,鸟儿也不知飞到哪里去了。闺房的帘幕低垂着,朱红的房门紧闭着,只有麝兰的香味透过纱窗飘过来。
红娘服侍完老夫人,便来到莺莺的闺房前。倾尔一听,房里杳无声息,猜想小姐又睡觉了。她轻轻推开房门,只见烛台高耸,银灯依然亮着,烛光灿烂,罗帷锦帐半垂着。
红娘轻轻走进房中,揭起紫红色的绫罗软帘一看,只见莺莺和衣睡着,金钗下垂,玉簪斜横,发髻偏歪,散发胡乱挽着,双眼微闭,柔腕横陈,看上去娇柔妩媚,令人心动。红娘自言自语道:“太阳已经当空照了,她还在那里拥着锦被睡觉,怎么懒成这样?”
莺莺似乎也觉得房里有人了,微微叹息一声,坐起身来,用手慢慢地理着散乱的发鬓,长叹一声,站起身,打着呵欠,伸着懒腰,走到梳妆台前坐下,两眼向空中呆望着。
红娘在旁注视着莺莺的每一一个动作,直到她在梳妆台前坐下,也不见她有问话的意思,便想了想:“我如果当面把这封信交给她,也许小姐还要装出许多假正经呢。不如我悄悄地把信放在她梳妆盒上,看她见了以后说什么。”于是就走过去,侧身靠近梳妆台,从背后将信放好。然后又若无其事地走开,到床边一边折叠着被子,一边观察动静。
只见莺莺坐在那里出了许久的神,才开始轻轻地匀了粉脸,草草挽起云鬓。她伸手去取梳妆盒,忽然发现上面放着一封信,略微露出吃惊的神色。接着顺手拿起来,拆开封皮,聚精会神地看,翻来覆去也不觉得心烦。她看了又看,红娘却暗自着急:“她看了这么久,到底会喜呢,还是会怒?如果是喜,那张生和我都高兴;如果是怒,那张生不好过,我也罪责难逃!她半天不说话,或许……”
忽然见她双眉紧锁,眼生怒意,玉容改变,大声喊道:“红娘!你过来!”
红娘见事情要糟了,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来。莺莺厉声斥责道:“下贱的丫头!我问你,这东西是从哪里拿来的?我是堂堂相国的千金小姐,谁敢写这样的信来戏弄我?我什么时候看得惯这种东西?你快从实招来!不然的话,我告诉夫人,打下你这贱丫头的下截来!”红娘正色说:“小姐别恼!是你让我去看他,又是他让我把信给你,我有什么责任?如果你不叫我去,我敢去向他讨吗?我又不识字,怎么知道他写的是什么?小姐,你也不用嚷,与其你去告诉夫人,不如我拿着这封信到夫人那里去自首。”莺莺说:“你去自首怎么说?”红娘答:“照实说!就说是张生三番五次求我送的!我不送,他还跪下来求我。”说着,就要往房门外走。
莺莺听了,急忙拉住红娘,略顿了顿,不吭声。红娘说:“你松手!我赶紧去自首,好早点了这事。”莺莺怒容已消,说道:“红娘,算了吧!暂且饶他这一一回!”红娘做出非要出门的样子说:“那怎么行!非得把他教训教训不可!”莺莺略带恳求的语气说:“好了,红娘!他现在正病着,就饶过他吧。我正想问你,他的病情怎么样了?”红娘恨恨地说:“我不知道!”莺莺摇着红娘的手说:“你就告诉我吧,他到底病成什么样?”
红娘见地满脸关心的样子,故意要急一急地,慢声说道。“张生病得真不轻哪!他面色蜡黄,骨瘦如柴,整天不吃不喝,也不动弹,昼夜盼好事,早晚泪涟涟.到如今已奄奄一息,看起来死期已不远!”莺莺听了,双眉紧锁,心痛难耐,但又勉强支撑着,说道.“唉!他病得如此重,快派人去请个好医生来,给他看看病。”红娘说:“他也没什么特殊的症状,吃药也不起什么作用。据他自己说:“这种病是相思过度、伤心已极造成的。要想治好这种病,除非有位小姐去跟他会会面,让他出些风流汗。”莺莺听了,脸颊忽然一热,不禁说道:“真是痴情郎!”随即发觉自己失言了,便掩饰道:“红娘,如果不看在你的面上,我早把信拿给夫人了,看他有什么脸去见夫人?我和他只是兄妹之情,他不该痴心妄想!红娘,幸亏你嘴严,如果让别人知道了,那岂不是笑话!今天这件事,就再也别提啦!”
红娘听她说这番话,也就不再言语,又去叠被子,理罗帐。过了许久,才自言自语道:“我是用不着再提这件事,只是苦了那个人,他也实在太可怜!一个英俊少年,本来可以大展鸿图,飞黄腾达,只因痴心爱上知音女子,忘了一切,连心魂都全部奉上,整日郁郁寡欢,眼看就要离开人世,真是可怜!”莺莺在旁边说道:“那有什么办法?只能怪他自己太痴情了!我和他不过是兄妹,哪有其他的事情?”红娘说:“话是这样说!但是事已至此,就象你怂思别人爬上高竿,却又撒了梯子,袖手旁观,岂不是太不尽情理了吗?”莺莺说:“我家确实对不起他,可他也不该这么无礼,做出这种事来!红娘,把纸笔拿来,我写封信回答他,叫他下次再不能这样!”
红娘拿来纸笔,铺在桌上,莺莺坐下,提笔书写.片刻间,莺莺就已写好,对红娘说:“红娘,你把这封信拿去给他,并告诉他说:‘小姐叫我来看望先生,完全是出于兄妹之情,没有其他任何意思。下回再要胡乱写信,就一定告诉夫人。’你也不例外,到时我都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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